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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魯儒[1]

魯叟談五經[2],白髮死章句[3]。問以經濟策[4],茫如墜烟霧[5]。足著遠游履,首戴方頭巾[6]。緩步從直道,未行先起塵[7]。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8]。君非叔孫通[9],與我本殊倫[10]。時事且未達,歸耕汶水濱[11]。

【注釋】

[1]魯儒:指魯地(今山東兖州、曲阜一帶,春秋時魯國)的儒者。

[2]五經:指儒家五部經典著作,即《易》、《書》、《詩》、《禮》、《春秋》。

[3]章句:指文字的句讀和分章。《漢書·夏侯勝傳》:“勝從父子建,字長卿,自師事勝及歐陽高。左右采獲。又從五經諸儒問與《尚書》相出入者,牽引以次章句,具文飾説。勝非之曰:‘建所謂章句小儒,破碎大道。’建亦非勝為學疏略,難以應敵。”以上二句嘲諷魯儒學習經書到老只知死記章句,而不知用世的大道。

[4]經濟策:治理國家的策略。經濟,經世濟民。《晉書·殷浩傳》:“足下沈識淹長,思綜通練,起而明之,足以經濟。”

[5]“茫如”句:謂一無所知,茫然如墮入烟霧之中。

[6]“足著”二句:遠游履,履名。《文選》卷一九曹植《洛神賦》:“踐遠游之文履。”吕向注:“遠游,履名。”其形製未詳。方頭巾,當即方山巾。頭,一作“山”,是。“方山冠”原為漢代祭祀宗廟時樂舞者所戴之冠。《後漢書·輿服志下》:“方山冠,似進賢(冠),以五采縠為之。祠宗廟,《大予》、《八佾》、《四時》、《五行》樂人服之,冠衣各如其行方之色而舞焉。”後成為儒生所戴之冠。以上二句謂魯儒在唐代仍服漢時巾履。

[7]“緩步”二句:謂魯儒身穿漢儒寬袍博帶,走路緩慢地順着直道,未行幾步,寬大衣袖就揚起灰塵。

[8]“秦家”二句:秦家丞相,指李斯。《史記·李斯列傳》載李斯曾建議秦始皇焚書曰:“臣請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令到滿三十日弗去,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者,以吏為師。”秦始皇接受了這個建議,遂“收去《詩》《書》百家之語以愚百姓,使天下無以古非今”。褒衣,寬袍,古代儒生的裝束。《漢書·雋不疑傳》:“褒衣博帶,盛服至門上謁。”顔師古注:“褒,大裾也。言著褒大之衣,廣博之帶也。”二句謂秦朝丞相李斯,是不看重寬袍闊帶的儒生的。

[9]叔孫通:漢初薛縣(今山東省棗莊薛城)人,曾為秦博士。秦末農民起義,為項羽部屬,後歸劉邦,為博士。漢朝建立,曾率儒生改造前代禮制,為漢高祖劉邦製訂新的朝儀。《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於是叔孫通使徵魯諸生三十餘人。魯有兩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諛以得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所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無汙我!’叔孫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

[10]殊倫:不是同一類人。謂魯儒不是叔孫通那樣的人,與我本來就不是同一類人。詩人於此自比叔孫通,以“不知時變”的“鄙儒”喻魯叟,故云不同類。

[11]“時事”二句:時事,當世的要事。且未達,尚且不明白。達,通曉,明白。《吕氏春秋·遇合》:“凡能聽音者,必達於五聲。”汶水,今名大汶河,源出山東萊蕪縣北,西南流至梁山入濟水。二句謂魯叟對當世要事尚且不懂,只能回到汶水邊去種田!

【評箋】

舊題嚴羽評點《李太白詩集》卷二一:“足著”四句:腐儒光景,形容逼肖。

劉克莊《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八一《詩話新集》:此篇幾於以儒為戲,然“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非謫仙不能道。

《唐宋詩醇》卷八:儒不可輕。若死於章句,而不達時事,則貌為儒而已。漢宣帝所謂“俗儒不達時宜”,叔孫通所謂“鄙儒”,施之此人則可矣。不然,以儒為戲,豈可訓哉!

按:此詩當是開元二十七年(七三九)初到東魯時所作。此詩表明作者諷刺的只是儒生中的一部分,即死守章句而不懂經世濟民方略者,説明詩人自認為是一個有政治抱負,希望積極用世的真正儒生。全詩形象鮮明,用典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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