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扬华夏古籍 传承国粹精华

叙舊贈江陽宰陸調[1]

太伯讓天下,仲雍揚波濤[2]。清風蕩萬古,迹與星辰高[3]。開吴食東溟,陸氏世英髦[4]。多君秉古節[5],嶽立冠人曹[6]。風流少年時,京洛事游遨[7]。腰間延陵劍,玉帶明珠袍[8]。

【注釋】

[1]江陽宰陸調:江陽縣令陸調。江陽,唐縣名。《舊唐書·地理志三》淮南道揚州大都督府:“江陽,貞觀十八年,分江都縣置,在郭下,與江都分理。”治所在今江蘇揚州市。宰,縣令。陸調,李華《平原公(張鎬)遺德頌》:“公故吏……袁州别駕吴郡陸調牧臣……等一十二人咨余為頌。”當即此人。張鎬卒於廣德元年七月,見獨孤及《唐故洪州刺史張公遺愛碑》,時陸調為袁州别駕。其為江陽縣令在此前。

[2]“太伯”二句:太伯、仲雍,周文王姬昌的兩位伯父。《史記·吴太伯世家》載,周太王有三子:太伯、仲雍、季歷。太王想立季歷(周文王之父)繼位,於是太伯、仲雍兩人逃奔南方,自號勾吴,為吴人擁戴為君主。太伯卒,無子,弟仲雍立。後來周武王滅殷,求太伯、仲雍後代,封仲雍曾孫周章為吴國諸侯。周章弟虞仲為虞國諸侯。陸機《吴趨行》:“大伯導仁風,仲雍揚其波。”揚波濤,謂繼承發揚仁風。

[3]“清風”二句:謂清廉的仁風激蕩於萬世,其德行與星辰一樣高。張協《詠史》詩:“清風激萬代,名與天壤俱。”

[4]“開吴”二句:謂太伯在東海邊開創吴國大業後,陸氏世代多秀特之士。英髦,英俊傑出。《爾雅·釋言》:“髦,俊也。”邢昺疏:“毛中之長毫曰髦,士之俊選者借譬為名焉。”按陸氏自漢至唐,世為吴地望族。《三國志·吴志·陸遜傳》:“字伯言,吴郡吴人也。本名議,世江東大族。”

[5]“多君”句:胡本作“夫子特峻秀”。多君,猶賢君。秉古節,保持古人高尚的節操。《文選》卷二七鮑照《還都道中作》:“誰令乏古節?”張銑注:“古節,古人高尚之節。”

[6]“嶽立”句:嶽立,形容品行如山嶽般聳立突出。陸機《答賈謐》:“吴實龍飛,劉亦嶽立。”人曹,人群。

[7]“京洛”句:京洛,指京師長安和東都洛陽。事,動詞,從事。游遨,亦作“游敖”、“敖游”,閑游,游嬉。謝靈運《酬從弟惠連》詩:“仲春善游遨。”

[8]“腰間”二句:描繪陸調的服飾。腰間延陵劍,胡本作“驂驔紅陽燕”。帶,胡本作“劍”。延陵,春秋時吴國邑名,故址即今江蘇省常州市。《史記·吴太伯世家》:“季札封於延陵,故號曰延陵季子。……四年,吴使季札聘於魯……季札之初使,北過徐君。徐君好季札劍,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為使上國,未獻。還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寶劍,繫之徐君冢樹而去。從者曰:‘徐君已死,尚誰予乎?’季子曰:‘不然。始吾心已許之,豈以死倍吾心哉!’”此以暗示陸調很講信用,很重友誼。

以上第一段,叙陸調籍貫、家世及俊逸倜儻的外表形象。

我昔鬥雞徒[9],連延五陵豪[10]。邀遮相組織[11],呵嚇來煎熬[12]。君開萬叢人,鞍馬皆辟易[13]。告急清憲臺[14],脱余北門厄[15]。

【注釋】

[9]“我昔”句:鬥雞徒,見前《古風》其二十四注。此句謂以往自己曾與鬥雞徒發生過衝突。

[10]“連延”句:五陵,西漢五個皇帝的陵墓,即高帝長陵、惠帝安陵、景帝陽陵、武帝茂陵和昭帝平陵,均置縣,在渭水北岸今咸陽市附近,合稱五陵。唐代五陵為貴族紈絝子弟游宴集聚之地。此句謂連續引來咸陽周圍許多貴族惡少年們的圍攻。

[11]“邀遮”句:邀遮,邀擊攔截。《後漢書·清河孝王慶傳》:“後於掖庭門邀遮得貴人書。”組織,猶羅織;構陷。

[12]“呵嚇”句:呵嚇,大聲呵斥和恐嚇。煎熬,猶威迫,折磨。

[13]辟易:驚退。宋本作“闢易”,據他本改。《史記·項羽本紀》:“項王瞋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馬俱驚,辟易數里。”

[14]清憲臺:御史臺。管理彈劾官員的監察機關。《文選》卷二四潘尼《贈侍御史王元貺》:“迴迹清憲臺。”李善注:“《漢官儀》曰:‘御史為憲臺也。’”

[15]“北門”句:北門,未詳所指,疑為長安北門。瞿蜕園、朱金城《李白集校注》引《新唐書·兵志》:“唐之北軍為皇帝私兵,以屯於宫之北門,故以北軍為號。疑李白以狎游之故,為北軍中人所窘,幸遇陸調以憲府之力脱之。”可備一説。按一本此段作:“我昔北門厄,摧如一枝蒿。有虎挾雞徒,連延五陵豪。邀遮來組織,呵嚇相煎熬。君披萬人叢,脱我如狴牢。此耻竟未刷,且食綏山桃。非天雨文章,所祖托《風》、《騷》。蒼蓬老壯髮,長策未逢遭。别君幾何時,君無相思否?”

以上第二段,叙己曾在北門遭難而得陸調解救。

間宰江陽邑,剪棘樹蘭芳[16]。城門何肅穆[17],五月飛秋霜[18]。好鳥集珍木,高才列華堂[19]。時從府中歸,絲管儼成行[20]。但苦隔遠道,無由共銜觴[21]。

【注釋】

[16]“間宰”二句:間,近來。宰江陽邑,為江陽縣令。棘,有刺草木的通稱。樹,培植。蘭芳,即芳蘭(因押韻而倒置),香草。《文選》卷四七袁宏《三國名臣序贊》:“思樹芳蘭,剪除荆棘。”李善注:“芳蘭以喻君子,荆棘以喻小人。”二句宋本校:“一作鳴琴坐高樓,渌水浄窗牖。政成聞《雅》《頌》,人吏皆拱手。投刃有餘地,迴車攝江陽。錯雜非易理,先威挫豪強。”

[17]肅穆:嚴肅静謐。《晉書·賀循傳》:“歷試二城,刑政肅穆。”

[18]“五月”句:形容陸調治政態度神情嚴肅如秋霜。荀悦《申鑑·雜言》:“蓄如春陽,怒如秋霜。”

[19]“好鳥”二句:謂陸調的華堂上聚集了許多高才,猶如好鳥聚集在珍貴的樹上。

[20]“絲管”句:謂絃管樂器莊嚴排列成行。儼,莊嚴貌。

[21]銜觴:銜杯,喝酒。

以上第三段,叙陸調為江陽縣令的政績。

江北荷花開,江南楊梅熟[22]。正好飲酒時,懷賢在心目[23]。挂席候海色[24],當風下長川[25]。多酤新豐醁[26],滿載剡溪船[27]。中途不遇人,直到爾門前。大笑同一醉,取樂平生年[28]。

【注釋】

[22]“江北”二句:江陽縣在長江以北,李白當時在江南,此分寫兩地景色。楊梅,《文選》卷八司馬相如《上林賦》:“梬棗楊梅。”張揖注:“楊梅其實似榖而有核,其味酢,出江南也。”楊梅熟,一作“楊梅鮮”。

[23]“正好”二句:他本無此二句。

[24]“挂席”句:挂席,《文選》卷二二謝靈運《游赤石進帆海》:“揚帆采石華,挂席拾海月。”李善注:“《臨海志》曰:‘……海月大如鏡,白色。’揚帆、挂席,其義一也。”候海色,一作“拾海月”。

[25]“當風”句:當,一作“乘”。長川,指長江。

[26]“多酤”句:酤,通“沽”,買酒。新豐,據錢大昕《十駕齋養新録》卷一一云,此“新豐”當指江南丹徒縣之新豐,見前《楊叛兒》詩注。醁,美酒。

[27]剡溪船:用王子猷雪夜訪戴逵故事,見前《東魯門泛舟二首》詩注。

[28]平生年:一生年華。

以上第四段,希望前去相會暢飲。

【評箋】

舊題嚴羽評點《李太白詩集》卷九:首六句:詩有似誄者,此也。又評末四句:至此始得豪。

趙翼《甌北詩話》卷一:青蓮少時,曾為無賴子所困,得陸調救解。集中有贈調詩云:“我昔鬥雞徒,連延五陵豪,邀遮相組織,呵嚇來煎熬。君開萬人叢,鞍馬皆辟易,告急清憲臺,脱余北門厄。”此亦其逸事也。

按:此詩當是天寶六載(七四七)夏在金陵作。詩中叙事多從情態着筆,神韻悠然。

上一章 > 目录 < 下一章
版权所有©趣古籍   网站地图 滇ICP备2023006468号-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