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别黄鶴樓[2]，蹉跎淮海秋[3]。俱飄零落葉，各散洞庭流[4]。中年不相見，蹭蹬游吴越[5]。何處我思君？天台緑蘿月[6]。會稽風月好，却繞剡溪迴[7]。雲山海上出，人物鏡中來[8]。一度浙江北，十年醉楚臺[9]。荆門倒屈宋，梁苑傾鄒枚[10]。苦笑我誇誕，知音安在哉[11]！大盜割鴻溝，如風掃秋葉[12]。吾非濟代人[13]，且隱屏風疊。中夜天中望[14]，憶君思見君。明朝拂衣去，永與海鷗群[15]。

【注釋】

[1]王判官：名不詳。判官，唐代特派擔任臨時職務的大臣皆可自選中級官員奏請充任判官，以資佐理。中期以後，節度使、觀察使均有判官，亦由本使選充，以備差遣。皆非正官。參見《舊唐書·職官志三》。廬山屏風疊，廬山在今江西省九江市南，聳立於鄱陽湖、長江之濱。一稱匡山。相傳殷、周間有匡姓兄弟結廬隱此而得名。廬山五老峰東北有九個奇峰，九疊如屏，故名屏風疊。

[2]黄鶴樓：見前《黄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詩注。

[3]“蹉跎”句：蹉跎，虚度歲月。淮海，指今江蘇揚州一帶。二句指開元十二年（七二四）李白出蜀後曾在黄鶴樓與王判官告别，東游揚州。

[4]“俱飄”二句：謂兩人分别後都像飄零的落葉，像洞庭湖各支流分散漂流。

[5]“中年”二句：中年，指前之分别與今之相見中間的歲月。蹭蹬，失意潦倒。吴越，指今江蘇南部、浙江紹興一帶。

[6]“天台”句：天台，山名，在今浙江天台縣東北。緑蘿，即女蘿、松蘿，地衣類植物，見《白頭吟》注。二句謂曾在天台山月下思念王判官。

[7]“會稽”二句：會稽，今浙江紹興市。剡溪，在今浙江嵊州市南。今曹娥江上游諸水，古通稱“剡溪”。

[8]“人物”句：南朝陳釋惠標《詠水詩三首》其一：“舟如空裏泛，人似鏡中行。”

[9]“一度”二句：浙江，指錢塘江。楚臺，泛指楚地臺榭，如楚靈王所建章華臺等。二句謂離開會稽北渡錢塘江後，在楚地滯留的時間極長。

[10]“荆門”二句：荆門，山名。在今湖北宜都市西北長江南岸。《水經注·江水》：“江水東歷荆門、虎牙之間。荆門山在南，上合下開，其狀似門。虎牙山在北。此二山，楚之西塞也。”此指今湖北江陵、襄陽一帶。梁苑，又名梁園，漢梁孝王劉武所築，故址在今河南省開封市東南。此指今開封、商丘一帶。屈宋，戰國時楚國詩人屈原、宋玉都生於古荆州。鄒枚，西漢辭賦家鄒陽、枚乘，都曾為梁孝王賓客。二句自謂客游荆門、梁苑，才華能壓倒古代著名的作家。

[11]“苦笑”二句：苦，胡本作“若”。誇誕，浮誇虚妄，語言不實。二句謂人們都笑己虚誇，知音何在？

[12]“大盜”二句：大盜，指安禄山。庾信《哀江南賦》：“大盜移國。”鴻溝，古運河名，故道自河南省滎陽北引黄河水，曲折東流至淮陽入潁水。秦末劉邦、項羽在楚漢戰争中，曾劃鴻溝為界，西為漢，東為楚。後稱界限分明為鴻溝。此指安禄山亂軍侵占大片中原土地，其破壞之烈如秋風掃落葉。

[13]濟代：即濟世，拯救人世，因避唐太宗李世民諱改。

[14]中夜：夜半。古代十二時辰中的子時。宋本作“中望”，據他本改。

[15]海鷗：水鳥名。《文選》卷二二謝靈運《於南山往北山經湖中瞻眺》詩：“海鷗戲春岸，天雞弄和風。”李善注：“《南越志》曰：江鷗，一名海鷗，漲海中隨潮上下。”此句謂永遠隱居不仕，與海鷗為群。

【評箋】

舊題嚴羽評點《李太白詩集》卷一〇：評“何處”二句：人境俱不奪。

按：此詩當作於唐肅宗至德元載（七五六）秋，時李白“東奔吴國避胡塵”，從華山東奔宣城，又往溧陽、杭州，然後又到廬山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