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緑枝[2]。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帷[3]?
【注釋】
[1]春思:《樂府詩集》未收此詩,亦無此題。當是李白自製的樂府新題,仿《秋思》之意。
[2]“燕草”二句:寫春天景色,謂燕地(今河北一帶)緑草如絲,秦地(今陝西一帶)柔桑滿枝。
[3]“春風”二句:謂所懷之人不至,則似與春風不相識。然不相識之春風又何以吹入羅帳?言外自有無限哀怨。帷,一作“幃”。
【評箋】
舊題嚴羽評點《李太白詩集》卷五:評“春風”二句:“識”字説得春風有心有眼,却又不落尖巧。
蕭士贇《分類補注李太白詩》卷六:燕北地寒,草生遲,當秦地柔桑低緑之時,燕草方生如絲之碧也。秦桑低枝者,興思婦之斷腸也。言其夫方萌懷歸之志,猶燕草之方生。妾則思君之久,先已斷腸矣,猶秦桑之已低枝也。末句喻此心貞潔,非外物所能動。此詩可謂得《國風》不淫不誹之體矣。
《唐詩歸》卷一五鍾惺評:若嗔若喜,俱着“春風”上,妙!妙!比“小開駡春風”覺老成些,然各有至處。譚元春評:後人用此意,翻跌入填詞者多矣,畢竟此處無一毫填詞氣,所以為貴。
唐汝詢《唐詩解》卷四:此為戍婦之辭。蓋夫在燕而己在秦,故言燕草碧則君思歸,秦桑低則妾腸斷矣。並感時物之變而興懷也。因言我所欲見者,惟此懷歸之征客。今春風素不相識,何故入我羅幃耶?其貞静純一,不為外物所摇如此。蕭注以為不淫不誹者,得之。又以首聯興次聯,則謬矣,葽葽草蟲亦興耶?
王夫之《唐詩評選》卷二:字字欲飛,不以情,不以景。《華嚴》有“兩鏡相入”義,唯供奉不離不墮。
應時《李詩緯》卷一引丁谷雲評:題非樂府,情、聲却合。
吴昌祺《删訂唐詩解》卷二:蕭注以一、二興三、四,唐正之矣。又以末二句為貞静,則猶淺。詩蓋以風之來,反襯夫之不來,與簡文“祇恐多情月,旋來照妾牀”同意。唐用蕭解,删之。
《唐宋詩醇》卷四:古意,却帶秀色,體近齊梁。“不相識”,言不識人意也,自有貞静之意。
黄周星《唐詩快》:同一“入羅幃”也,“明月”則無心可猜,而“春風”則不識何事。一心一疑,各有其妙。
按:“春”字在中國古典詩歌中既可指春天,也可比喻男女間的愛情,此詩就具有這兩層意思。燕、秦兩地相隔遥遠,把想像中的遠景和眼前實有的近景合在一幅畫面上,都從少婦的角度寫出,細緻地表達出少婦深刻相思的心理活動,可謂妙筆。而且“絲”諧音“思”,“枝”諧音“知”,這也和後面的“思歸”和“斷腸”相關,加強了詩的含蓄和音樂美。在南朝樂府民歌中,春風乃多情之物,如《子夜四時歌·春歌》:“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讀曲歌》:“春風不知著,好來動羅裙。”此詩則反其意而用之,少婦斥責春風“不相識”而來干擾,正表現出思婦對丈夫遠别久而情愈深。全詩通過畫面的巧妙組合,心理活動的細緻描寫,使思婦形象生動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