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小壽山謹使東峰金衣雙鶴銜飛雲錦書于維揚孟公足下[2],曰:僕包大塊之氣[3],生洪荒之間[4],連翼、軫之分野[5],控荆、衡之遠勢[6]。盤薄萬古[7],邈然星河。憑天霓以結峰,倚斗極而横嶂[8]。頗能攢吸霞雨,隱居靈仙。産隋侯之明珠[9],蓄卞氏之光寶[10]。罄宇宙之美,殫造化之奇[11]。方與崑崙抗行,閬風接境[12]。何人間巫、廬、台、霍之足陳耶[13]!
【注釋】
[1]壽山:在今湖北安陸境内。《方輿勝覽》卷三一德安府山川:“壽山,在安陸縣西北六十里,昔山民有壽百歲者。”故名,又因山在縣城北,故稱北壽山。孟少府,孟姓縣尉,事蹟不詳。少府,對縣尉的敬稱。移文,古代文體的一種,常帶有責備對方之意。《文心雕龍·檄移》:“及劉歆移太常,辭剛而義辭,文移之首也。”此書乃李白收到孟縣尉移文後,用壽山的名義作為回答的信。
[2]“淮南”句:唐時安州安陸郡隸淮南道。金衣雙鶴,一對黄鶴。後人謂此指北壽山的支脈大小鶴山。《安陸縣志》稱:大鶴山在縣東北四十五里,高四十餘仞,如鶴展翅;其南有小鶴山,高不十仞。維揚,指今江蘇揚州市。揚,宋本作“陽”,據他本改。《書·禹貢》:“淮海惟揚州。”後人因稱揚州為維揚。足下,稱對方的敬辭。
[3]大塊:此指大自然。《淮南子·俶真訓》:“夫大塊載我以形。”高誘注:“大塊,天地之間也。”按李白集中多處言及“大塊”,《日出入行》:“吾將囊括大塊,浩然與溟涬同科。”《春夜宴桃李園序》:“陽春召我以烟景,大塊假我以文章。”
[4]洪荒:指混沌蒙昧狀態的太古之世。
[5]“連翼軫”句:古代天文學家把黄道的恒星分成二十八個星座,稱為二十八宿,翼與軫為二十八宿中的二宿。古代又把天上的二十八宿與地上的州、國聯繫起來,稱為分野。翼軫兩宿的分野為荆楚地區。王勃《滕王閣序》稱南昌為“星分翼軫”,即因南昌古屬楚地。此稱翼軫分野,即指安陸古屬楚國。
[6]控荆衡:控,控制。荆衡,荆州、衡州之地。荆州、衡州古亦屬楚國。
[7]盤薄:通“盤礴”,盤屈牢固貌;雄偉貌。楊炯《西陵峽》詩:“盤薄荆之門,滔滔南國紀。”
[8]“憑天”二句:天霓,天際虹霓之氣。《文選》卷三張衡《東京賦》:“雲旗拂霓。”薛綜注:“霓,天邊氣也。”斗極,《爾雅·釋地》:“北戴斗極為空桐。”邢昺疏:“斗,北斗也。極者,中宫天極星。……以其居天之中,故謂之極。極,中也。北斗拱極,故云斗極。值此斗極之下,其處名空桐。”二句謂峰之高可達虹霓,山之連綿倚傍着北斗。
[9]“産隋”句:《淮南子·覽冥訓》:“隋侯之珠,和氏之璧。”高誘注:“隋侯見大蛇傷斷,以藥傅之,後蛇於江中銜大珠以報之,因曰隋侯之珠,蓋明月珠也。”
[10]“蓄卞”句:事見《韓非子·和氏》,楚人卞和在山中得玉璞,先後兩次獻給厲王、武王,都以為是石,刖去卞和雙足。文王即位,卞和抱玉璞哭於楚山下,文王使玉人治理璞而得寶,命為和氏之璧。以上二句謂北壽山所産皆珍寶。
[11]“罄宇宙”二句:謂北壽山盡蓄宇宙大自然的奇美之物。罄、殫,皆謂竭盡之意。
[12]“方與”二句:《水經注·河水》:“崑崙之山三級:下曰樊桐,一名板桐。二曰玄圃,一名閬風。上曰增城,一名天庭,是謂太帝之居。”此謂壽山正可與崑崙抗衡,與閬風相鄰。抗行,咸本作“抗衡”。
[13]“何人”句:巫,巫山,在今重慶、湖北接壤處。廬,廬山,在今江西九江市南。台,天台山,在今浙江天台縣東北。霍,霍山,在今安徽西部,主峰在霍山縣南。此句謂人間之巫山、廬山、天台山、霍山等怎可相與並論?
以上第一段,用擬人化的手法,以壽山的名義寫回信給姓孟的縣尉。信中誇耀壽山的地理形勢和山中所藴藏的珍奇寶貝,説明壽山是能使神仙隱居的好地方,為下文叙述李白隱居此山張本。
一昨於山人李白處奉見吾子移文[14],責僕以多奇,叱僕以特秀[15],而盛談三山五嶽之美[16],謂僕小山,無名無德而稱焉[17]。觀乎斯言,何太謬之甚也!吾子豈不聞乎:無名為天地之始,有名為萬物之母[18]。假令登封禋祀,曷足以大道譏耶[19]?然能損人費物,庖殺致祭[20],暴殄草木[21],鐫刻金石[22],使載圖典[23],亦未足為貴乎[24]?且達人莊生[25],常有餘論[26],以為尺鷃不羨於鵬鳥[27],秋毫可並於太山[28],由斯而談,何小大之殊也[29]?
【注釋】
[14]“一昨”句:一昨,他本皆無“一”字。奉見,他本皆無“奉”字。移文,《全唐文》作“移白”。
[15]叱:大聲呵斥。一作“鄙”。
[16]三山五嶽:謂海中的蓬萊、方丈、瀛洲三座神山和泰山、衡山、華山、恒山、嵩山五座名山。
[17]稱焉:在此自稱。焉,兼詞,“於之”二字的合義。
[18]“無名”二句:用《老子》成語:“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河上公注:“無名者,謂道無形,故不可名也。始者,道之本吐氣布化,出於虚無,為天地本也。有名,謂天地有形位,陰陽有剛柔,是其有名也。萬物母者,天地含氣生萬物,長大成熟,如母之養子。”可見李白受道家思想影響很深。
[19]“假令”二句:登封禋祀,指登泰山封禪潔清齋戒以祭祀。戰國時齊魯有些儒士認為五嶽中泰山最高,帝王功成治定應到泰山封禪。築壇祭天曰“封”,在山南梁父山上祭地曰“禪”。秦始皇、漢武帝、唐玄宗都曾登泰山封禪,向上天報告自己的功業。禋祀,潔清齋戒以祭祀,古代祭天的典禮。曷足,何足。二句謂壽山雖小,如果有帝王登封祭祀,可與三山五嶽一樣為用,何足以大道來譏笑我呢!
[20]“然能”二句:能,一作“皆”。庖殺,厨師宰殺牲口。
[21]暴殄:殘暴地滅絶。
[22]鐫刻金石:在銅器或石頭上雕鑿文字。
[23]圖典:圖書典籍。
[24]“亦未足”句:也不足為尊貴吧。
[25]達人莊生:通達事理之人莊子。莊生,即指戰國時的道家思想家莊周。
[26]常有餘論:曾經有過美談。常,通“嘗”,曾經。餘論,美論;對别人言論的敬辭。《文選》卷七司馬相如《子虚賦》:“問楚地之有無者,願聞大國之風烈,先生之餘論也。”李善注引張晏曰:“願聞先賢之遺談美論也。”
[27]“以為”句:尺鷃,小鳥。尺,《全唐文》作“斥”。鵬鳥,傳説中極大的鳥。《莊子·逍遥游》:“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摇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又曰:“斥(尺)鷃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
[28]“秋毫”句:《莊子·齊物論》:“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太山為小。”秋毫本指鳥獸在秋天新長出的細毛,極小而難見。太山則是高大的山。莊周故意説秋毫為最大,而太山為小。此借莊子語説明尺鷃之小不羡慕大鵬之大,秋毫之小亦可與太山並列。
[29]“何小大”句:有什麽小與大的不同呢?
以上第二段,以老子關於有名和無名的關係、莊周關於小和大的關係的論述,來説明壽山雖然小而無名,却可以與三山五嶽並美。以此來回擊孟少府移文中的指責。
又怪於諸山藏國寶、隱國賢,使吾君牓道燒山[30],披訪不獲,非通談也。夫皇王登極,瑞物昭至[31],蒲萄翡翠以納貢[32],河圖洛書以應符[33]。設天網而掩賢[34],窮月竁以率職[35]。天不秘寶,地不藏珍[36],風威百蠻[37],春養萬物。王道無外[38],何英賢珍玉而能伏匿於巖穴耶?所謂牓道燒山,此則王者之德未廣矣。昔太公大賢[39],傅説明德[40],棲渭川之水[41],藏虞、虢之巖[42],卒能形諸兆眹[43],感乎夢想。此則天道闇合,豈勞乎搜訪哉!果投竿詣麾[44],捨築作相[45],佐周文,贊武丁[46]。總而論之,山亦何罪?乃知巖穴為養賢之域,林泉非秘寶之區。則僕之諸山,亦何負於國家矣?
【注釋】
[30]牓道燒山:牓道,張貼告示於路旁。牓,同“榜”。燒山,用阮瑀事。據《三國志·魏志·阮瑀傳》裴松之注引《文士傳》曰:“太祖雅聞瑀名,辟之,不應。連見迫促,乃逃入山中。太祖使人焚山,得瑀,送至。”梁邵陵王蕭綸《貞白先生陶君碑》:“榜道求賢,焚林招士。”
[31]瑞物:預兆吉祥之物。
[32]“蒲萄”句:王琦注:“蒲萄西域所産,翡翠南越所産,略舉二物,以見遠方納貢之意。”
[33]“河圖”句:《易·繫辭上》:“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此謂河圖洛書乃應吉祥的符瑞。
[34]“設天”句:謂撒開天網,搜羅賢者。曹植《與楊德祖書》:“吾王於是設天網以該之,頓八紘以掩之。”
[35]“窮月”句:窮盡四方極遠之人都奉行職事。《文選》卷二七顔延年《宋郊祀歌》:“月竁來賓。”吕延濟注:“竁(cuì),窟也。月窟,西極。”率職,奉行職責。顔延年《赭白馬賦序》:“五方率職,四隩入貢。”
[36]“天不”二句:互文見義,意謂天地並不秘藏珍寶。
[37]百蠻:夷狄總稱。指與華夏對稱的諸少數民族。班固《東都賦》:“内撫諸夏,外綏百蠻。”
[38]王道無外:《公羊傳·隱公元年》:“王者無外。”何休注:“明王者以天下為家。”
[39]太公:指姜太公,垂釣於渭濱,周文王夢見太公,後出獵而遇,拜為師,詳見前《梁甫吟》詩注。
[40]傅説(yuè):人名。原為虞虢之界傅巖築牆的奴隸,殷王武丁夢得聖人,以其形象求之,因得傅説,任為大臣,治理國政。詳見《史記·殷本紀》。
[41]“棲渭”句:指姜太公未遇文王前,垂釣於渭濱事。
[42]“藏虞”句:指傅説未遇武丁前,在虞虢之界傅巖築牆事。
[43]兆眹:同“兆朕”。眹,王本作“朕”。事物發生前的徵候或迹象。即指以上六句所叙之二事。《淮南子·俶真訓》:“天氣始下,地氣始上……繽紛蘢蓯,欲與物接,而未成兆朕。”此處指太公雖隱於渭川,傅説雖藏於虞、虢之巖,但兩人的形迹終能在文王占卜中出現徵兆,在武丁的夢想中出現感應。
[44]投竿詣麾:指姜太公棄釣竿而為周文王師。詣,前往。麾,指揮軍隊。
[45]捨築作相:指傅説捨築而佐武丁為相。
[46]贊,同“贊”,助。
以上第三段,以聖明天子在位,四方都來進貢,英賢都來奉職,並以姜太公輔佐周文王、傅説輔佐商武丁為例,説明天地不會隱匿珍寶。如果要榜道燒山,求賢不獲,那是因為“王者之德未廣”,巖穴和山林是無罪的。以此來回擊孟少府對壽山藏寶隱賢的指責。
近者逸人李白自峨眉而來[47],爾其天為容,道為貌[48],不屈己,不干人,巢、由以來[49],一人而已。乃虯蟠龜息[50],遁乎此山。僕嘗弄之以緑綺[51],卧之以碧雲,嗽之以瓊液,餌之以金砂[52]。既而童顔益春,真氣愈茂。將欲倚劍天外,挂弓扶桑[53]。浮四海,横八荒,出宇宙之寥廓,登雲天之眇茫[54]。俄而李公仰天長吁,謂其友人曰:吾未可去也。吾與爾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一身[55]。安能飡君紫霞,蔭君青松,乘君鸞鶴,駕君虯龍,一朝飛騰,為方丈、蓬萊之人耳,此則未可也[56]。乃相與卷其丹書,匣其瑶瑟[57]。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願為輔弼[58]。使寰區大定,海縣清一。事君之道成,榮親之義畢[59],然後與陶朱、留侯,浮五湖,戲滄洲[60],不足為難矣。即僕林下之所隱容[61],豈不大哉!必能資其聰明,輔以正氣,借之以物色,發之以文章,雖烟花中貧,没齒無恨[62]。其有山精木魅,雄虺猛獸,以驅之四荒,磔裂原野,使影迹絶滅,不干户庭[63]。亦遣清風掃門,明月侍坐。此乃養賢之心,實亦勤矣。
【注釋】
[47]自峨眉而來:指從蜀地來。峨眉,山名,見前《峨眉山月歌》詩注。峨,宋本作“蛾”,據他本改。
[48]“爾其”句:爾其,語助詞,猶言至於。此句即仙風道骨之意。《莊子·德充符》:“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惡得不謂之人。’”
[49]巢、由:指巢父、許由,堯時兩位隱士。
[50]虯蟠龜息:道家語。謂蟠曲如虯(無角龍),呼吸調息如龜(不飲食而長生)。左思《吴都賦》:“輪囷虯蟠。”《抱朴子·對俗》:“《史記·龜策傳》云:江淮間居人為兒時,以龜支牀,至後死,家人移牀而龜故生,此亦不減五六十歲也。不飲不食,如此之久而不死,其與凡物不同亦遠矣。……仙經象龜之息,豈不有以乎!”
[51]緑綺:琴名。詳見前《聽蜀僧濬彈琴》詩注。此代指琴。
[52]“嗽之”二句:嗽,通“漱”。瓊液,玉漿。餌,使之食。金砂,即丹砂、仙藥。以上四句謂:我壽山送緑綺琴使其撫弄,讓碧雲使其卧息,用瓊液使其漱口,用仙藥使其服食。
[53]“倚劍”二句:宋玉《大言賦》:“長劍耿耿倚天外。”扶桑,神話中日出處的樹木。阮籍《詠懷詩》三十八:“彎弓挂扶桑,長劍倚天外。”此即用其意。
[54]眇茫:眇,王本作“渺”。
[55]“吾與爾”二句:《孟子·盡心上》:“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修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56]“安能”七句:意謂原本托壽山之福的,飲壽山的紫霞,依靠壽山青松的蔭庇,乘壽山的鸞鶴,駕壽山的虯龍,怎麽能一旦飛騰往方丈、蓬萊的仙山而去呢?這是不可以的。方丈、蓬萊,傳説中的海中仙山名。此則,宋本作“此方”,據他本改。
[57]“乃相”二句:謂於是與友人互相卷起煉丹的書籍,把琴瑟裝進匣中。指離開隱居之地。瑟,《全唐文》作“琴”。
[58]“申管晏”四句:管、晏,指春秋時齊國名相管仲、晏嬰。《史記·管晏列傳》:“管仲夷吾者,潁上人也。……管仲既用,任政於齊,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管仲卒,齊國遵其政,常強於諸侯。後百餘年而有晏子焉。晏平仲嬰者,萊之夷維人也。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以節儉力行重於齊。……以此三世顯名於諸侯。”帝王之術,統治之術;亦即王霸之道。奮,發揚。輔弼,宰相。
[59]“使寰區”四句:寰區,猶寰宇,宇内,天下。海縣,猶神州。指中國。清一,清平統一。榮親,使父母光榮。《文選》卷三一曹植《求自試表》:“事父尚於榮親。”吕向注:“榮親,謂爵禄名譽。”
[60]“然後”三句:陶朱,指范蠡。見《留别王司馬嵩》注。留侯,指張良,幫助劉邦建立漢朝,封留侯。自以為“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耳”,乃學辟穀,道引輕身。見《史記·留侯世家》。滄洲,濱水之地,古代常用以稱隱士的居處。以上乃李白的志向,概括地説,即“功成身退”。
[61]“即僕”句:謂就像我為壽山所隱藏容納於林下。隱容,隱藏容納。容,宋本作“客”,據他本改。
[62]“必能”六句:意謂壽山靈氣必能資李白以聰明,助李白之正氣,借李白以物色,使李白文章俊發。即使春景為此衰落,終身無恨。輔以,助之。以,《全唐文》作“其”。烟花中貧,指春景衰落。没齒,終年;終身。
[63]“其有”六句:謂壽山將精魅虺獸驅之四方極遠之地,分裂其肢體於曠野,使之影滅迹絶,不來干擾。干,咸本作“千”。非。山精木魅,山林中的精怪鬼魅。鮑照《蕪城賦》:“木魅山鬼,野鼠城狐,風嗥雨嘯,昏見晨趨。”虺,毒蛇。猛獸,猛虎。唐人諱虎,故改稱獸。磔裂,分裂牲體。
以上第四段,是本文的核心。有三個層次:首先以壽山的口氣,叙李白在壽山隱居的情況。正當李白想雲游四海八極之時,突然一轉,進入第二個層次,由李白説出自己的志向:“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一身。”這是儒家孟子説的話,見《孟子·盡心上》。於是卷起道書,藏好玉瑟,説明告别道教。在此李白的思想表達得非常清楚,那就是要像當年管、晏那樣做輔弼大臣,為帝王出謀畫策,等到完成事君之道、榮親之義,然後功成身退。説明李白的主導思想是儒家的出仕,在功成之後再身退,也就是在完成儒家事業後再實踐道家理想。第三個層次又是壽山口氣叙其幫助李白的情景,説明壽山乃養賢之地,其功甚大,回擊孟少府所謂“無名無德而稱”的責難。
孟子孟子[64],無見深責耶[65]!明年青春[66],求我於此巖也。
【注釋】
[64]孟子:對孟少府的尊稱。
[65]“無見”句:不要深責我吧!無,通“毋”,不要。
[66]青春:指春天。因春天草木青葱,故稱。《楚辭·大招》:“青春受謝,白日昭只。”
以上第五段,為最後的結語,告誡孟少府不必深責我壽山,明年春天你來求我,李白這位賢人就會出山做一番事業了。
按:從文中稱“近者逸人李白自峨眉而來”可知,其時李白初到安陸,隱於北壽山。則本文約作於開元十五年(七二七)。從文中還可知當時淮南某縣姓孟的一位縣尉寫了一篇移文,指責壽山是一座無德無名的小山,讓李白那樣的人隱居,是藏寶埋賢。此書乃李白收到孟少府的移文後,用壽山的名義作答的信。全文結構完整,層次清晰。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本文中李白表達的理想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一身”。説明李白的主導思想是儒家的出仕思想,在功成之後再身退,也就是在完成儒家事業後再實踐道家理想。這是李白一生為之奮鬥的目標。遺憾的是終其一生未能功成,所以也談不上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