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
吕宋在东海中初为小国而后寖大【《吾学编》曰:产黄金以故。亦富厚人,质朴,不喜争讼。】
永乐三年(),国王遣其臣隔察老来朝,并贡方物。其地去漳为近,故贾舶多往。
有佛郎机者自称干系蜡国,从大西来,亦与吕宋互市。酋私相语曰:彼可取而代也。因上黄金为吕宋王寿,乞地如牛皮大盖屋。王信而许之。佛郎机乃取牛皮,剪而相续之,以为四围。乞地称是王难之,然重失信逺夷,竟予地,月征税如所部法。佛郎机既得地筑城、营室、列铳、刀盾甚具,久之围吕宋,杀其王,逐其民入山,而吕宋遂为佛郎机有矣。
干系蜡国王遣酋来镇,数歳一更易。今华人之贩吕宋者,乃贩佛郎机者也。
华人既多诣吕宋,往往久住不归,名为压冬,聚居涧内为生活,渐至数万,间有削发,长子孙者。
万厯二十一年()八月,酋郎雷氏敝里系朥征美洛居役,诸流寓二百五十人充兵助战。
【《政和堂集》曰:髙肖为把总,魏惟秀、杨安顿、潘和五、洪亨五为哨官,郸振岳为通事,郭惟太等为兵。】
夷人偃息卧船上,使华人日夜驾船,稍倦,輙棰之,或刺杀苦毒备尝。潘和五等谋曰:叛死、棰死、刺死、等死耳。不然亦且战死,不若杀酋以泄吾忿,胜则扬帆故乡,即不胜,死未晩也。议既定,夜半入卧内,刺酋,持酋头大呼,夷人惊起,不知所为,悉被刄,或落水死,和五等悉获金宝兵器,驾其船以归,失路之广南,为交酋所掠,独郭惟太等三十二人走,免附舟返舍,酋既死,子郎雷猫吝拥兵驻朔雾,驰回代立,为酋,遣僧来诉。明年闽抚遣贾舶,招回久住吕宋华人,酋为给粮以归,致书及词,重诉父寃。
【吕宋嗣王具文一遒,用金箧封识,另小书,用红罗包裹,付贾舶携来。
内称郎雷氏,敝里系朥是猫吝爷氏,奉干系蜡国主命,镇守东洋,吕宋等处,蒙差官来探日本消息,招回唐人。日本近虽称兵入境,然彼国有征伐之兵,敝国有备御之固,况日本熟知敝国士卒精壮,遇敌无不争锋,何足以惧。前軰回唐人,系是久住不安生理,今之軰者,因敝国狭窄,米谷稀少,粮食不给,别无他端。伏望尊慈,鉴察其被害战船,乞追军器、金银、宝贝,并究杀父之人,偿命以警后人、以正法纪。从兄巴礼于旧年十月驾船往贵省,奔诉父寃,万里悬情,惟冀秉公严追究治。
从兄巴礼厚遣,归国感佩图报,又诉词一纸为辩,明父寃事:縁父守国欲讨美洛居时,有涧内唐民愿充助敌者二百五十人,自备行粮,立功给赏,时父与兵同船间驾到交逸地方,有佛郎人与唐兵言竞,父责番人,吊在船桅惩戒。原船装载金银莫计,同船番目,各带宝贝银钱数,多船进合万门湾泊,父令唐人牵罟捕鱼共烹而食,卧至半夜,唐人心贪财寳,阴谋不轨,将父并番目四十余命,尽行杀死,仅存巴礼书记二人报息,将本船宝贝驾逃。
仆时奉命带兵驻札朔雾各属间变,共议报寃,将城内旧涧拆卸;仆闻讣回国,劝谕不许生端报怨,复议设新涧城外,虑及番兵横为扰害,着头目四人,逐日在涧看守,以便唐人生理,不想起盖未完,而日本报警,番目思见涧地接迩城郭,兼之唐人每有交通之情,恐招萧墙之祸,再议移涧,此非本心,革回唐人每船给米五十包资助,想来人必能道其详者,激切含寃,伏望作主,转逹施行。】
闽抚许孚逺,具疏以闻:
【许中丞疏畧曰:我民往贩吕宋,中多无頼之徒,因而流落彼地,不下万人。
畨酋筑盖铺含,聚札一街,名为涧,内受彼节制,己非一日。去秋,彼酋抽取我民二百余人为兵,刑杀惨急,遂致激成此变。
夫以番夷、豺狼之性,轻动干戈,不戢自焚,固其自取而杀其酋长,夺其寳货逃之交南,我民狠毒,亦已甚矣。】
檄两广督臣,以礼遣僧归国,置惟太等于理。潘和五竟留交夷,不敢还。
夷人故奴视华人,征赋溢格,稍不得当,呵辱无已。时犯者即严置以法自兹衅既结疑贰日深夷益虏使我矣。
其后又有机易山之事,自采金中贵虿尾四,出一妄男子张嶷更为新奇。
其说上疏曰:吕宋有机易山,其上金豆自生,遣人采取之,可得巨万。无禁有诏下闽,廷臣力言其谬,不报。闽当事持之,乃遣海澄丞王时和及百户干一成往勘其地。
夷初闻使至,大骇。
诸华人流寓者,见酋,言华无他,特奸人横生事端,今遣使者来按兹土,使奸人自穷,便于还报耳。
酋意稍解,令夷僧散花道旁,迎使者。
诸流寓先结蓬席为厂,如公署状。
酋盛陈兵卫邀丞入,亦为丞设食,然气豪甚。问丞曰:汝华言开山,山各有主,安得开也?且金豆是何树生来?
丞无以对,数目嶷。
嶷云:此地皆金,不必问豆所自。
盖嶷欲借朝命临之,袭破其国耳,至是不敢显言。
夷人皆大笑,酋留,嶷欲兵之,诸流寓苦解,俾归,为戮于司寇,乃释,令登舟。时三十年四月也。
丞归,病■〈忄委〉死。嶷以奏事不实,坐诛传首海外。
然夷竟疑中国有启疆意,益暴虐诸流寓。诸流寓无頼者,声言今日之事汝为政,一旦天兵下海门,汝軰寕为石人乎?语稍稍传布,夷益疑。
明年,夷遂决计谋杀诸流寓,诡言将征他国,凡华人寸鐡,輙厚售之,即切肉小刀,价至数钱。华人利其直,輙听鬻去,家家无复寸鐡,乃约日勒点名籍,分三百人为一院,入即杀之,事稍露,诸流寓乃纠众走菜园,屯聚为乱,八月朔日,夷兵大起攻菜园,死伤无数。次日聚大仑山,揭竿应敌,夷亦少挫,酋旋悔祸,遣人请和,华人虑其诱我,扑杀彼使,夷怒设伏城旁。初三日,华人在大仑山饥甚,不得食,冒死攻城,夷人伏发,燃铜锐击杀华人万余,华人大溃,或逃散饿死山谷间,横尸相枕,计指二万五千人,存者三百口而已。
是役仓徨无主盟,又粮与刄俱乏,故搏手困,穷膏涂逺,屿华人在大仑。时风雨大作,人立雨中,夜半望见长天有光烱烁,大地震动,每惊,突自相触杀。夷乗其毙而屠之。
是月漳亦大水漂没,万家受祸,同时阳九之均厄也。
后夷酋下令招抚,其所掠华人货,悉封识贮库中,移书闽当事,俾诸戚属往领。明年贾舶乃稍稍去,奸商黄某者与酋善輙,冒领他货,称为某子甲姻党,捆载干没云。
三十三年(),有诏遣商往谕吕宋,无开事端,至是祸良已留者,又成聚矣。
佛郎机,身长七尺,眼如猫,嘴如鹰,面如白灰,须密卷如乌纱,而发近赤。其僧拥重权,国有大故,则酋就僧为谋。主人论。死者,僧诵经,劝之首,肯然后行刑。
【中罪用拘,轻拘一足,重则拘两足。】
妇女歳时诣寺谶悔,有阴事輙密向僧自输,僧为说法,鞭之数十,忍痛不敢言。夜留宿寺中,听僧意所指画,唯唯而已。婚姻父母不能定,惟僧所决之。人死贮以布囊,就寺以葬,所畜财产,半入僧室矣。
先是吕宋国王兄弟勇甚,既为佛郎机所戕輙祟于国国人每值死日夷僧为摽牛厌之摽牛者栅木为场置牛数十头于中环射之牛叫掷死以此逐鬼云性婪甚靡国不至至则谋袭人吕宋满刺加遂至易社,在吕宋者,初尝攻破婆罗,婆罗放药水毒杀之,故奔吕宋。其在中国香山盘据,为日已久,今则马非马、驴非驴。俨然金城雄其澚中矣。
【《广东通志书》曰:佛郎机素不通中国。
正徳十二年驾大舶突至广州澚口,铳声如雷,以进贡为名,抚按查无《会典》旧例,不行,乃退泊东筦南头,盖房树栅,恃火铳自固。御史邱道隆、何鳌前后具奏,皆言残逆称雄逐,其国主先年潜遣火者亚三,假充满剌加使臣,风飘到澚,往来窥伺熟我道途,畧买小儿烹而食之。近日满剌加国王奏其夺国,雠杀等情,屠掠之祸,渐不可长,宜即驱逐,所造房屋、城寨、尽行拆毁。诏从之。海道副使,汪鋐帅兵至犹据险逆战商人凿舟用策乃悉擒之余皆遯去。
嘉靖中党类更畨往来,私舶杂诸夷中为交易。首领人皆髙鼻白晳,广人能辨识之。
方言谓:天为西罗,日为梭罗,风为绵除,山为文池,真珠为亚思佛,玳瑁为实除奴牙,犀角为亚里髙佛,金为阿罗,银为巴劳礁。】
形胜名迹
覆鼎山【其形似鼎倒覆,故名。上有野夷,巢居树巅,射鸟兽,鲜食之。人迹不到。】
文武楼【逺望山容甚。伟故华人蒙以佳号。】
大仑山【华人与吕宋相攻时,屯聚于此。】
圭屿【为其山与吾澄圭屿相类,因袭今名。】
半邉山【望之半缺故名】
加溢城【初只一山夷人,以其要害地也。虑红毛出没,始筑城伏铳其内,贼至以铳击之,蔽不敢窥,张嶷所称机易山,想即加溢之讹耳。】
大湖 假港【即吕宋港口】
物产
金【永乐时充贡。奸人所捉影,而唱金豆之说也。】
银钱【大者七钱五分、夷名黄币峙;次三钱六分、夷名突唇;又次一钱八分、名罗料厘;小者九分、名黄料厘,俱自佛郎机携来。】
子花【即吉贝花。】
苏木【夷名巴朥居】
椰夷名【哥具】
交易
舟至,遣人驰,诣酋以币为献,征税颇多,网亦太密,我人往往留彼不返者,利其近,且成聚故也,衅隙而后,彼亦戒心于我,恐族类既繁,后复为乱,輙下令,每舶至人只二百为率,毋溢额,舶归,所载回,必倍以四百,毋缩额,我人当放舟时,多诡名充数,听其查核,中流辄逃,回彼土。【市名涧内,旧在城中,后既猜嫌,改设城外新涧。】
大港是东洋最先到处,彼中一大部落也。砌石为城,佛郎机以酋来镇,米谷繁盛,他产不过皮角之属,未至港有笔架山。
南旺在大港,相连再过,为密雁,为雁塘,皆小小村落,所产皮角、子花。
玳瑁港,地势转入,故称玳瑁。湾而表,山环其外,凡舟往吕宋,必望表而趋,故兹山推望镇焉。湾名玳瑁,然玳瑁非其所出,所出苏木耳。再进为里银,中邦是海中一片髙屿。
吕蓬在吕宋之南,产螺■〈虫八〉。
磨荖央,在吕宋之后,产子花油、麻、椰子。
以宁,从文武楼,一苇可造。产只苏木,其地有龙隠山,最大。
屋党,亦名屋,同城郭森峙,夷酋屯聚粮食处所也。其咽喉名汉泽。
朔雾,俗名宿雾。佛郎机未据,吕宋时,先聚彼中,与其国人相亲好。佛郎机之破吕宋,朔雾人有力焉。佛郎机徳之,既奄有诸土率虏使其民独与朔雾为婚,媾城戍,俨然一大酋,拥重兵守之,向歳吕宋王之子,求报父寃,自称奉命驻札朔雾是也。所产苏木子花海菜。
【以上俱吕宋属国,佛郎机人主之者也。吕宋王如中国总兵,官巴礼如文吏;诸国酋,皆吕宋王所遣,偏禆为政。其间所在,各建礼拜寺,咸有巴礼,司彼夷化。诸国风俗,与吕宋尽相类,故附列焉。】
苏禄【髙药】
苏禄,在东南海中。
永乐十五年(),其国东王巴都葛叭答刺、西王巴都葛叭、苏哩峒王巴都葛叭刺卜,各率其妻子、酋目来朝,并贡方物,赐王冠、服、金钱、锦币、杂器,子女姻戚侍从,赏赍有差。
【《会典》曰:赐王纱帽、金箱、玉带、钑花金带、金蟒、龙衣、金银钱纱、锦纻丝纱、罗器皿等物,王妃,冠服、银纱、纻丝等物,余冠带、衣服、诸物。】
三王者,东王为长,西王亚之,峒王又亚之。空国来,归鳞次,阙下亦向化之笃也。还次徳州,东王以疾殂于驿亭,命有司营葬,更为文树碑墓,道留其姬妾内侍十人守坟,满三载然后还国。遣使册其子,都麻合,为苏禄国东王。
十九年()遣使来贡。今贾舶到者,言其城据巉巗之巅,雅称天险,疑是峒王所都。
佛郎机屡拥兵攻之,不能克。聚落不满千家,山涂田瘠,间植粟、麦,民食沙糊、鱼虾、螺、蛤。
气候半热,男女短发,纒皂缦、系小印布,煮海为盐,酿蔗为酒,编竹为布,时从鲛室中探珠,满袖自成生涯云。
形胜名迹
石﨑山【《一统志》曰:国以此山为保障。】
犀角 屿珠池【入夜登髙望之,水面浮光。】
物产
真珠【《一统志》曰:色青白而图,有至径寸者。】
玳瑁【本朝充贡】
珠殻
片脑【本朝充贡】
番锡【本朝充贡】
降香【本朝充贡】
竹布【本朝充贡】
绵布【本朝充贡】
荜茇【本朝充贡】
黄蜡【本朝充贡】
苏木【本朝充贡】
豆蔲 鹦鹉
交易
舟至彼中,将货尽数取去,夷人携入彼国深处售之,或别贩旁国,归乃以夷货偿我。彼国值歳多珠时,商人得一巨珠,携归可享利数十倍。若夷人探珠获少,则所偿数亦倍萧索,顾逢年何如耳。夷人虑我舟之不往也,每返棹輙留数人为质,以冀后日之重来,髙药与苏禄相近,出玳瑁。
猫里务【网巾礁老】
猫里务,即合猫里国也。地小,土瘠,国中多山,山外大海,海饶鱼虫,人亦知耕稼。
永乐三年(),国王遣使,回回道奴马髙,奉表来朝,并贡方物。
国于吕宋邻壤,故与吕宋使者偕来。其后渐成沃土,俗亦近驯,故舶人为之。语曰:若要富,须往猫里务,盖小邦之善地也。
有网巾礁,老者数为盗,海上驾舟,用长桡,其末如瓠之裁半,虚中以盛水者,入水荡舟,其行倍疾,望逺涛中,仅微茫数点,倐忽贼至,趋避不及,无脱者。
猫里务既重遭寇害,死亡数多,遂转贫困。贾舶往者虑为贼所急,稍稍望别岛以行。
形胜名迹
罗黄山【上有白石】
物产
苏木 子花
交易
小国见华人舟,跫然以喜,不敢凌厉相加。故市法最平,礁老在海上行劫第,欲人之诣彼土也,舟往贩者,每善待,盖自藏其杀机焉。
沙瑶呐哔啴【班隘】
沙瑶呐哔啴,其地相连呐哔啴,在海畔,沙瑶稍纡入山,隈皆吕宋一带。第不属佛郎机部署。
男女畜发椎结,衣服无内外,领或用布丈余抄折。男子多袭以二三重,妇人一袭而止。男着皮履,妇人乃却跣足。足极细润耳。皆穿大孔令可容极重。金锩衣服即锦绮,或甚奇细之布必剪破服之以衣服多为富。
字亦用纸笔,第画不可辨。
筑板为城,竖木覆茅为宫。拜,则两手和南,伸身,直伏,跪屈足而俯,两手支地。人多奉佛,在处礼拜寺甚伙。凡入寺者将死,堆柴坐其上,自下焚之。
男女之禁甚严,夫行在前,其妻与人嘲笑,夫径刄其妻,所嘲笑之人亦不敢逃,听其刺割。
盗不问大小,輙论死。
其人愿到家与妻子别輙,听去,及期,妻子自送诣酋,酋令架髙棚,登棚自剖其腹。
孕妇以水灌之,仍用水涤所生子。置子水中生而与水习矣。
又有班隘者,即蚊罩山。山甚奇,往往有仙人出没,山头火光,日夜不断,故亦名火山,险巇倍常,人迹罕到,其上极至半山而止,人皆扁头赤身,亦佛郎机号令所不到处也。
形胜
海山
物产
苏木 子花
交易
僻土无他长物,我舟往贩,所携亦仅磁器、锅釜之类,极重。至布疋然竟少许不能多也。舟至,诣酋亦有微赠,交易朴直。
美洛居
美洛居俗,讹为米六合。东海中稍蕃富之国也。
酋出威仪甚备,所部合掌伏道旁。男子削发,女乃椎结脑后。嫁女,多市中国盛酒器,图饰其外,富家至数十百枚,以示豪侈。燕会设二大盆,盛酒置坐隅,人手一器,酌而饮之。长大者,起为夷舞,年少环列旁视,逊不敢登场也。
先是佛郎机来攻,国人狼籍请降,赦其酋,令守旧,为政于国,歳输丁香若干,不设兵戍,令彼国自为守。
和兰既辀张海外,无安顿处,忽舟师直捣城下,虏其酋语曰:若善事吾,吾为若主,殊胜白颈。【佛郎机人皆白颈故云】酋唯唯,又禆理国事如故。佛郎机闻之,怒曰:悔不杀奴,污吾刄,奴故反耶?亟治兵征美洛居,驱涧内华人,命当一队刑法酷急。华人中途杀夷王,驾其舟遯归,事具吕宋考王子,自朔雾驰还吕宋,嗣立为王,饮恨久之,益出兵,竟父所志。
红夷虽主美洛,每一二载大众輙返国。既去复来。吕宋王兵抵境外,值红夷空国,言返斩关以入,遂杀美洛居酋,立所亲信主之,红夷继至,复破吕宋酋,逐之去,更立美洛居酋子为嗣,自是每岁征斗,递为胜负,华人某者流寓彼中,慧而黠,有口辨,游说两国间分万老髙山,山半为界,山北属和兰,而山南属佛郎机,各罢兵,并雄兹土。
形胜
万老髙【即两国分界处】
香山【雨后,香堕,沿流满山,采拾不了,故常带沙泥之色,王每檄致之,委积充栋,以待他壤之售,民间直取余耳。】
物产
丁香【东洋仅产于美洛居。夷人用以辟邪曰:多置此,则国有王气,故二夷之所必争】
交易
向时舟所携货,有为红毛夷所特需者,倘遇佛郎机必怒,谓此舟非关我,车来直是和兰接济,将货掠去,且横杀人,故必缄固甚密,不令得见,若红毛人见有佛郎机所需货,怒亦如之,解纷之后,稍息睚眦然,一渊两蛟,商彼者亦难矣。
文莱
文莱,即婆罗国,东洋尽处。西洋所自起也。
唐总章二年。王旃逹钵,遣使者与环王使者偕朝,自后久絶。
永乐四年。遣其臣,勿黎哥,来朝并贡方物,赐王及妃文绮。
俗传今国王为闽人,随郑和征此,留镇其地,故王府旁旧有中国碑,先年曽为佛郎机所逐,国人走山谷中,放药水流出,毒死佛郎机无数,佛郎机遂奔吕宋。
其地故有一石城、一木城,后折石城于长腰屿,筑岸闭潮,今所遗者,木城耳。
王削发、裹金绣巾,腰佩双劎,出自歩行,从者二百余軰。其亲属,称邦奇兰,贵重与王相亚。王有金印一枚,重十六两,印上篆文作兽形一只。云是永乐间所赐者,夷人婚娶,请印印背上,恐或假宠中国,以哃喝其部落,非果铸自上方也。
入礼拜寺,每祭用牺。
《吾学编》云:人多念佛,素食。【恶杀】
民间不得食猪肉,食猪肉者,论死。此地有毛思畨,在处行刼,所得人货,中分与王。
形胜名迹
圣山【夷人自号此山为天下第一山。按于阗国北境通圣山,人迹罕到,此沿其名耳。】
长腰屿 毛文蜡 鲤鱼塘
浮纳招庙【神为。国初时,押工总管直库三人,阵亡,合葬于此。因庙食其地,贾舶到,必屠牛烹鸡,并献茉莉花、红花、梳篦等物以祭。舟中有人不拜,则病。彼国人将行贾,亦献花礼神,得利回,取双鸡,系刀于足,俾鬬墓前,鸡死即以谢神,亦大奇也。】
物产
真珠【本朝充贡。】
玳瑁【本朝充贡。】
玛瑙【见《一统志》。】
车渠【魏文帝赋曰:玉属也,多纎理、缛文。本朝充贡。】
片脑【《海上耳录》曰:脑树,出东洋文莱国,生深山中,老而中空乃有脑,有脑则树无风自摇,入夜脑行而上,瑟瑟有声,出枝叶间,承露日则藏根柢间了,不可得,盖神物也。夷人俟夜静,持革索就树柢巩束,震撼自落。】
黄蜡【本朝充贡。】
萪藤
交易
华船到,进王方物。其贸易则有大库、二库、大判、二判、秤官等酋,主其事,船既难,出港最宜蚤行,有时贸易未完,必先驾在港外。
○东番考【不在东西洋之数附列于此】
鸡笼、淡水
鸡笼山、淡水洋,在彭湖屿之东北,故名北港,又名东番云。深山大泽,聚落星散,凡十五社(名山记云:社或千人,或五、六百)。无君长、徭赋。以子女多者为雄,听其号令。性好勇,暇时习走,足躢皮厚数分,履棘刺如平地,不让奔马。终日不息,纵之度可数百里。男女椎髻于脑后,裸逐无所避;女或结草裙蔽体。人遇长老,则背身而立,俟过乃行。至见华人,则取平日所得华人衣,衣之。长者为里衣,而短者蒙其外。凡十余袭,如襜帷,扬之以示豪侈,别去仍挂于壁,裸逐如初。男子穿耳,女子断齿,【女年十五,断唇两旁二齿】以此为饰。手足则刺纹为华美,众社毕贺,费亦不赀;贫者不任受贺,则不敢更言刺纹。男子惟女所悦,娶则视女可室者,遗以玛瑙一双,女不受则他往,受则夜抵其家,弹口琴挑之;口琴、薄铁所制,啮而鼓之,铮铮有声。女延之宿,未明便去,不谒女父母。自是宵来晨去,必以星。迨产子,始往婿家,迎婿,婿始见女父母;或云既留为婿,则投以一箒、一锄,佣作女家,有子然后归。姙妇产门外,手拄两杖,跪地而娩,遂浴子于清流焉。人死以荆榛烧坎,刳尸烘之,环匍而哭。既干,将归以藏,有祭,则下所烘。居数世一易地,乃悉污其宫而埋于土。他夷人无此葬法也。
四序、以草青为歳首。土宜五谷而皆旱耕
【名山记曰:治畬种禾。山花开则耕,禾熟拔其穂,粒比中华稍长。】
谷种落地,则禁杀人;谓行好事,从天公乞饭食,比收稻讫,乃摽竹竿于路,谓之挿青。此时逢外人便杀矣。村落相仇,订兵期而后战,勇者数人前跳,被杀则皆溃。其杀人者贺之曰:壮士,前杀人也。见杀者,亦贺之曰:壮士,前故见杀也。次日即解嫌,和好如初。
其地多竹,大至数拱,长十丈。伐竹构屋,而茨以茅,广长数雉。聚族以居,无歴日、文字,有大事,集而议之;位置如横阶陛,长者居上,以次递下,无位者乃列两旁。至宴会,置垒团坐,酌以竹筒,时起跳舞,口乌乌若歌曲焉。
其人精用镖、竹棅,铁镞长五尺九咫,铦甚,携以自随;试鹿鹿毙,试虎虎毙,居常,禁不得私捕鹿,冬鹿羣出,则约百许人即之,镖发命中,所获连山。社社无不饱鹿者。取其余肉,离而腊之。笃嗜鹿肠,剖其肠中新咽草旨噉之,名百草膏。畜鸡任自生长,拔其尾饰旗,射雉亦拔其尾。见华人食鸡、雉,輙呕。
居岛中,不善舟,且酷畏海;捕鱼则于溪涧,盖老死不与他夷相往来
永乐初,郑中贵航海谕诸夷,东番独逺窜不听约。家贻一铜铃,使颈之,盖拟之狗国也;至今犹传为宝。富者至掇数枚,曰:是祖宗所贻云。厥初,朋聚濵海。嘉靖末,遭倭焚掠,稍稍避居山后。忽中国渔者从魍港飘至,遂往以为常。其地去漳最近,故倭每委涎,闽中侦探之使,亦岁一再往。
形胜
璜山【琉璜气,每作火光,沿山躲铄】沙巴里 大幇坑 大圆、尧港
物产
薏茨、甘藷(漳名番藷,以其自东番携来也。《异物志》曰甘藷。似芋,亦有巨魁。去皮,肌肉正白如脂肪。南人专食以当米谷。《南方草木状》曰:实如拳,皮紫而肉白。蒸鬻食之,味如藷蓣。蒸■〈瞰上灬下〉切如米粒,以充粮糗,是名藷粮)、椰、佛手柑、酒(名山记曰:米甘香,采苦草杂米酿之,间有佳者;饮能一斗)、鹿(名山记曰:■〈亻鹿〉■〈亻鹿〉俟俟,千百为群)。
交易
夷人舟至,无长幼皆索微赠。淡水人贫,然售易平直。鸡笼人差富而悭,每携货易物,次日必来言售价不准,索物补偿;后日复至,欲以元物还之,则言物已杂,不肯受也。必迭捐少许,以塞所请;不则,喧哗不肯归。至商人上山,诸所尝识面者,辄踊跃延致彼家,以酒食待我。绝岛好客,亦自疏莽有韵。
论曰:
合东洋诸国,仅足当西洋大国之三。吕宋既折入干系,蜡已非贡夷之旧,直蒙故号,与相羁縻而已。苏禄、婆罗,贾类藏珠会,均执玉异防,风之后至,同俪日之齐翻,宜其久也。鸡笼虽未称国,自门外要地,故列之附庸焉。
东西洋考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