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闲话》轶事小说。三卷。五代王仁裕撰。《宋志》入小说类。今本残。《类说》本、重编《说郛》本均不全。《太平广记》收有一百五十余条。内容驳杂,良莠不等,率多荒诞不经、因果报应之言。其中部分篇幅,记录现实生活中所发生之事,从中可以窥见唐代后期社会状况和风俗人情,颇有意义。且这部分作品叙事清楚,不乏起伏曲折之笔;刻划人物性格,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语言平易晓畅,有较高的艺术价值。
本书所记,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
记录生活中的真人真事,特别刻划某些刚直忠贞、豁达大度的朝臣之事,虽或少有因果报应之言,但能着力于从某些方面突出他们的气节和度量,读来真切感人。
《颜真卿》篇,写颜足智多谋,刚直不阿,临死不惧。作者几乎概述了真卿的生平经历,又有详有略,突出重点。先写其审案如神,连决冤狱。次写其为太守时,察知安禄山有反志,伪为书生状,不使禄山注意,而暗地加强防御准备,结果“无几,禄山反,河朔尽陷,唯平原城有备”而不陷。接写其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破禄山兵二万余人于堂邑。然后笔势稍转,写其刚直,因而连遭贬谪,权臣必欲置于死地而后快,因此有出使李希烈事。颜真卿时年七十七,面对贼首,面不改色,宁死不屈,表现出令人敬佩的凛然正气:“希烈使积薪庭中,以油沃之。令人谓曰:‘不能屈节,当领自烧。’真卿投身赴火。其逆党救之。真卿乃自作遗表、墓志、祭文,示以必死。贼党使缢之。”
裴度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救人危难,还人妻子,表现出博大的胸怀。此事被冯梦龙《古今小说》全文袭用,题为《裴晋公义还原配》。葛周有爱姬,貌殊丽。部下虞侯某甲窥见爱姬,目之不已。葛公有所顾问,至于再三。甲因流盼于殊色,忘其对答。葛公竟不追责。甲深为感动,奋勇杀敌以报,而后葛公以此姬妻甲。表明葛周不以小节损才的度量和眼光。
其次,记录了几起案件的审理昭雪过程,提出为官判案必须慎重,不可草率的思想。
《发冢盗》写官府捕获一起发冢盗墓人犯,不问情由,拷掠楚毒,无所不至。款古既具,连及数人。皆以为得之不谬矣。”临刑之际,忽一人攘臂大呼,承认自己为发冢者,并以丘中所获之赃以为验证。藩帅亲自诱问先前被冤者何以承认,他们回答说:“虽自知非罪,而受箠楚不禁,遂令骨肉伪造此赃,希其一死。”《刘崇龟》写富商子某与某艳姬一见钟情,订下私约。屠户某先入杀女而逃,商子后去,见状逃逸后,被获,“拷掠备至,具实吐之,唯不招杀人。”后府尹彭城公用计找出刀主,捕获凶犯,此案方得了结。
其三,记录了大量有胆有识,贞节刚烈妇女的事迹,歌颂了这些女子的胆识和品行。
《邹仆妻》写仆妻某在丈夫被贼杀害后,从容镇定,不露声色,假意拍手称快,“贼谓诚至而不杀,与行李并二驴驱以南迈。”后至孤庄,“妇遂径入村人之中堂,盗亦谓其谋食,不疑也。乃泣拜总首,且告其夫适遭屠戮之状。”于是总首将盗贱执缚,械送至亳城,咸弃于市。
《歌者妇》写南中大帅欲私某妇,谋杀其夫而置其于别室。该妇入于魔爪之中,伪为顺从,“欣然接待,情甚婉娈。及就榻,擒帅而欲刺之。帅掣肘而逸,妇逐之。”事虽不成,而其志可嘉。
《王宰》篇写一妇人采用特殊方式抗匪,显示出非凡的胆略和智慧:“以杓挥釜汤泼之。一二十辈无措手,为害者皆狼狈而奔散。妇人但秉杓据釜,略无所损。”
其四,记录了很多民间趣闻,或微寓意旨,或新鲜奇特,读来饶有意趣。
《刘钥匙》写出高利贷者刘钥匙的精明刻薄。刘乘人之危,“放债与之,积年不问。忽一日,执券而算之,即倍数极广。既偿之未毕,即以年系利,略无期限。遂至资财物产,俱归钥匙。”
《灌园女婴》先写某秀才求卜问婚,卜者告其未来必婚灌叟之女。秀才以其门第低微,心起杀机,以针刺入女头。后写此女不死,蒙廉使收养,数年后嫁与秀才,以证姻缘前定。
《械虎》写捉虎之事甚细,且有趣味:“其猎人先造一大枷,仍具钉锁,四角系縆。施于穽中,即徐徐以土填之。鸷兽将欲出穽,即迤逦合其荷板。虎头才出,则蹙而钉之。四面以索趁之而行。”
《庐山渔者》记钓者于落星潭内钓得一物。其物戴铁冠,积岁莓苔裹之。后此物身上之泥滓为风日所剥落,又经雨淋湿,“忽见两目俱开,则人也。歘然而起,就潭水盥手��面。”后此人询诸渔者本地山川之名及朝代年月甚详审。“问讫,却入水中,寂无声迹。”真是来得奇怪,去得突然,不知其为何物,亦不知其所从来。
其他如《于遘》赞扬匠人急人危难的高贵品德,《陈癞子》写忌讳缺谄,百计千方,终不免为人讪笑的富翁陈癞子的变态心理;《市马》嘲笑膏粱子弟的无知,等等,皆值得一读。
其五,记录了大量因果报应的传闻,言不足信,语言板滞,叙述大都为一个套子,这是本书的缺点。
本书艺术上的特点有三:
第一,善于刻划人物性格。《刘钥匙》、《颜真卿》、《裴度》、《邹仆妻》、《葛周》等篇,或抓住人物性格的主要方面进行描写,或在情节发展进程中,自然而然地刻划人物性格,从而使所写人物大都生动形象。
第二,善于叙事,注意曲折起伏,出人意外。《振武角抵人》篇,先极力写此力士的勇武有力,“军中数辈躯貌膂力,悉不能敌”,“帅及座客,称善久之。”此时座中一秀才愿与此人较,并表示肯定能扑倒此人。事情至比,已出意外。接写秀才“先入厨,少顷而出”,然后“握左拳而前”,设下悬念。后写大汉步步紧逼,秀才“急展左手示之,魁岸者懵然而倒。”再写秀才盥手登席,与前入厨暗相照应。最后交代取胜原因,至此众皆豁然。原来此人怕酱,秀才预先知之,故以酱取胜,非力也。
第三,本书大部分篇章语言平易流畅,读来明白如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