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官场秘密史》天公著,慧珠校,三十二卷。宣统二年 (1910) 上海新新小说社 铅印本,标“社会小说”,有《古沪顾德明在新序》,序文中称著者为 “天略先生”。
在长江上行的轮船上,牛八爷信甫和化钱捐了个中书衔的龙心迥与湖南一 个候补县承苟让仁等相遇。到了汉口,牛和苟又遇上一个杨厚夫观察。杨厚夫 从靴页子里突然摸出一张条子: “奏保经济特科甲午举人车云飞”,推荐给尹再 生。这个尹再生,新任新阳县“厘差”之职,即携带车云飞去上任。乍到,尹、 车两人便狼狈为奸,堕落腐化,敲诈勒索。有个叫邵笑吾的,对他们表示不满, 不到三天便被撤职。接着,尤心迥中书为黄三乱子携带三万两银子外加二万个 人花销费,进京打点关节; 因为,黄三乱子耽心禁烟大臣查办他把藩台衙门变 成“高等烟馆”之事。尤中书得此巨款,便玩妓喝酒,大肆挥霍。一次,乱闯 马车,被外国巡捕逮住,搜去烟具,还罚了款。他一面大骂外国人是忘八羔子, 一面又对人吹嘘,外国人对他很客气,只是看上他精致的烟具,他才送去做人 情。他在京城找到军机大臣,原来黄三乱子烟抽得太滥污,放点风声吓吓吧了。 他眼看没事,便利用这批银子,弄到一个四川道台。他到成都,一面与娼妓鬼 混,一面与人合谋大搞诈骗。接着,一个当商董事云寿祥,被推为公议局议员。 他入京,便与友人之妻偷情。他媚外之态十足,要用 “妓女脸皮”去媚事外国 人,要把全省矿产按方里计卖给外国人,还准备用外国借款去转手倒借赚钱。他 的三弟媳有个姘头叫业秀才,到上海徐太守家做西席,先后骗光徐小姐的珠宝 首饰,给自己换来一个远大前程,很快便把徐小姐抛弃了。继之,有一个封兰 仲。他杀死朋友,冒其官衔,奸污其妻子与妹妹,便到仪真县去上任了。封兰 仲与捕班勾结,先逼取了秀才石忍冰家九千多两银子,后又随即敲诈了陈至刚 一万两银子的支票(不过,陈给他的是一张空头支票)。最后一个官僚,是彰阳 县裁判杨鑫甫。他善于给人乱打皮鞭和板子,因而博得“能员”的美名,并由 此而高升。他为了审理一件未婚妻杀未婚夫的案子,他看到一个闻名的才女凤 奴,便千方百计诱奸她; 不久,又看到十分美貌的尤宝仙,便又想娶过来。他 给尤写了求爱信,自称“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之孙,本省市政使之子”,还送 去聘物碧玉连环。原来,这聘物是凤奴家十年前被盗之物,经过调查,原来此 人是偷鸡摸狗的曹幺,也是因为杀人而冒名,居然得意了很长时间。
作者自谓该书: “恰与伯元所铸,有笙罄同音之故”,是“演说官场,备呈 丑态;钻谋差使,细诉奇形。”可见,与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一样,是揭露 封建社会垂死之际的官场 “丑态” 的。
首先,看一看他们的“差使”是怎样“钻谋”而来?尹再生的新阳县“厘 差”——厘金局总办,原是预先恳求了某某的十三房姨太太,并又送去上万银 子的首饰而后弄来的。那个捐了 “中书”头衔的尤心迥,后来是黄三乱子给了 他巨额银两,终于又弄了个四川道台。原在上海徐太守家做西席的业秀才,由 于骗了徐小姐两付手镯和一包珠子,这才捐了一个候补通判; 接着,又是骗来 徐小姐一颗珍贵的珠子,换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巴结上了尤钦差,才弄来一个 出国随员;尤钦差回国后,出任“大主考”,才又帮他弄了个举人。看来,他们 的 “钻谋”手段,都是卑鄙无耻,绝非正派人所忍为的。更有甚者,那个封兰 仲,是得知自己的好友封六相捐了个知县,居然派人把好友暗杀了,盗取了 “户部执照,吏部文凭”,居然由此而得官。更有一个摸狗偷鸡的曹幺,窥知杨 鑫甫捐了个彰阳县裁判,便设法抢了杨的钱并杀死了杨,于是便也冒名上任了。 这些官卑鄙、狠毒之极,正是人间邪恶的化身。
其次,他们既已 “钻谋”了官,到底是如何做官呢? 自然,顶要紧的事就 是敲诈勒索,拼命弄钱。尹再生携带车云飞去上任,一到新阳县便找观云寺竹 虚和尚,商量如何钻钱的门道。不久,他们去韦陀镇“查牙帖”,不管三七二十 一,便气势汹汹地贴了七家封条,借此要对方送大烟、请大宴,饱尽私囊而后 才启封。尤心迥中书一到成都任道台,就和方抚台的舅子勾结在一起,借温大 模子要包揽四川盐业之机,向温大模子手中敲诈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当商董事 云寿祥,与外国人极克生商谈借款,原是三厘半行息,他就准备再转一手,收 它六七成利息,每月赚它五六千洋。更为恶劣的,还有那个杀官而冒官上任的 封兰仲。他一上任,找来捕班车头儿,就专门研究、物色可供敲诈的对象。终 于发现当地秀才石忍冰向客绅陈志刚借款未还一案,他立刻去拜访陈志刚,表 示要清查此案,并马上锁来石忍冰,又打巴掌,又打屁股,不断用严刑拷逼,甚 至株连其父亲,终于追索来九千四百六十八两一钱七毫银子,除了赏给车头儿 几百两好处费外,其余全部落入自己的腰包。这个封兰仲,有一个坚定的信念, 就是: “大凡有缝儿可以弄钱的地方,就得弄钱!”
在敲诈勒索的同时,就是生活上的堕落腐化。尹再生一上任,就私设公馆, 抽大烟,玩女人; 尤心迥一到成都,马上与妓女翠子鬼混; 而看到薛小涛年轻 漂亮,马上又勾搭上了,致使两妓争风吃醋,闹了一场大丑剧;云寿祥一住进 朋友沈聿人家,马上去勾引朋友的六姨太,未得如愿,又去勾引七姨太,同到 菩提寺去乱搞关系;业秀才奸污了徐小姐,骗光了她的钱财,同时便去娶小妾; 还有那个曹幺,在审理一件未婚夫妇的人命案时,竟奸污了案中人凤奴,然而, 不久又看到尤宝仙,认为更加年轻貌美,立即便要弃凤奴而娶宝仙;等等。这 些所谓“官”,只管自己取乐,肆意糟蹋别人,其道德品质已经败坏到极点,全 是一伙衣冠禽兽。
自然,这些官也偶然办理一些“公事”。就如这个曹幺,一到彰阳县任裁判 时,公然就审理了一对母女误吃“迷药”而被强奸之事。他一概不问凶手,便 把这个受害的母亲抽了二百皮鞭,把女儿打了三百板子。然而,如此“办公”, 道台居然赞他是“能员”,不久便提拔为县同知,窥一斑而见全豹,这些官僚就 是这样“为民之父母”的。此外,还有“洋务”,即与外国人打交道。对此,云 寿祥曾有几句名言,就是:“要蒙上一张妓女的脸皮,把各国使臣当作嫖客看待。” 既把妓女自比,自然是下贱之极,而把洋人比作嫖客,自然要极尽谄媚与奉承 之能事了。
这部《最近官场秘密史》,结构如同《儒林外史》,并无贯穿到底的中心人 物,只用揭露官场“丑态”这一主旨,作为中心线索,把形形式式的“官”和 诸如此类的“丑”串连起来。书中人物,如同走马灯,来来往往,上上下下,让 人们具体地看到封建社会垂死之际的本质,尤其是腐败不堪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