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趣史》此书题“艳艳生”编著,或署 “古杭艳艳生”编著。一作四卷十 二题,一作六卷,另有二卷三十四回本。有明刊本抄本。玩花离刊 本。
西汉末年汉成帝宠爱赵飞燕、赵昭仪姐妹的艳事,自 《汉书》记载后,常 使小说家发生兴趣,如题为汉伶玄的《赵飞燕外传》,宋秦醇的《赵飞燕别传》, 均以此为题材而名噪一时。《昭阳趣史》也是其中的一种。由于该小说题名为 “趣史”,故书中在前人小说的基础上,又新添了许多情节,以此来突出“趣”字, 显示出其中所谓的“趣味”。小说开篇不惜以近三分之一的篇幅,讲了赵氏姊妹 的出世。把赵飞燕写成是燕子精下凡,赵合德是九尾雌狐转世。前五回全写天 上仙鬼,至第六回才写到凡间。说汉孝元帝时,江都王有一个协律舍人名冯大 力,生子冯万金。不久冯大力去世,冯万金整日在外戏耍,游手好闲。江都中 尉官赵曼好男风,见冯万金长得漂亮,与其玩弄起来,并领到自己家来吃饭饮 酒。赵曼夫人与冯万金一见倾心,随后即在仆女翠钿的联络下幽会交媾起来。正 当此夜,送生娘娘奉玉帝之命,将燕精、狐精二妖下凡投胎,来到江都,隐在 空中,见赵曼夫人与冯万金交欢,便传令当方土地,一算此对男女生辰八字,正 合做二妖父母的血亲,即该做二妖父母,于是便化作一白发妇人,命二妖变成 一对小婴孩,领进房来。此时赵曼夫人与冯万金房事已毕,正一个人在房中熟 睡,在梦中见到,随即怀孕。
不久,赵曼奉汉王之命出使匈奴,冯万金便悄悄将赵曼夫人产出的二女携 回家中,与妻子何氏共养,并取名飞燕和合德。不多时,冯万金死了。随后妻 子何氏也病危,在临终前,特对二女说明,自己并非她们的亲生母亲,叫她们 去找亲生母亲赵曼夫人,说完即咽气。姊妹俩相抱痛哭一场,随即去找生母。不 料赵曼夫人也死了。为了谋生,姊妹只得流落到长安去,整日以抱草履来换柴 米度日。长安街上浪荡公子射鸟儿见二女生得美丽,顿生歹念,特在雪夜送柴 米上门接济。在他的引诱下,姊妹俩遂与他发生性关系。
日子一长,此事为邻里所知,姊妹们便迁居洪福巷。当时汉成帝的宠男赵 临也住此巷,因其房屋宽大,有一专以做媒为生的金婆也借住赵家。那天,飞 燕、合德姊妹来投金婆门下,金婆见二女长得极有姿色,便引见给赵临。赵临 夫妇见二女可爱动人,便认为义女。二女从此就改冯姓为赵姓。住在赵临家中。 赵临为讨好汉成帝的欢心,便进献赵飞燕。成帝见其舞姿容貌,果然大喜。不 久便立为正位。 飞燕成了正宫娘娘, 专横傲气, 宫人樊见成帝似有不悦, 知 其心思,便又推荐飞燕之妹赵合德。成帝召见合德,果然中意,于是也留在宫 中,与飞燕同列为皇妃。以下情节,几乎全移用题汉伶玄所撰《赵飞燕外传》中 故事,只是增加了 “射鸟入宫”、“远条淫纵” 等一些情节,以及成帝死后,飞 燕尘劫已满,其灵向玉帝报道,玉帝命其变一猛虎到佛牛山下把射鸟儿吃了等 荒诞说法,以此来与小说开篇的内容相呼应。
自明中叶以后至清初,以宫廷内部生活为题材的小说逐日增多,象 《如意 君传》、《浓情快史》、《隋炀帝艳史》、《玉妃媚史》等都属此类。《昭阳趣史》在 其中也算是很有代表性的。它通过飞燕姐妹从贫苦穷困、饥寒交迫的家境,到 偶得皇帝恩宠,成为名重一时的两位皇妃,比较广阔地展现了皇宫内部的悲欢 忧喜,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荒淫纵欲的性生活。
自 《礼记》所定 “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 一御妻”之后,皇帝便享有特殊无比的性权力,宫妃之间争宠夺爱的艳事就屡 见不鲜。西汉飞燕姐妹入宫争宠见妒的事情尤具代表性。《昭阳趣史》便在这点 上大做文章。飞燕进宫,许后失宠; 合德进宫,飞燕又失宠。飞燕为争宠,不 惜在沐浴时作出种种富有性感的媚态来重唤成帝对她的好感与宠爱; 为了赢得 自己的正宫位置,甚至谎称怀孕。而赵合德也深知其姐的脾气,在成帝召她进 宫前, 便先要姐姐的文符之信, 成帝无法, 只得叫樊在飞燕熟睡时, 从她的 箱中偷出五彩组文手籍,由成帝托人带给合德,说是飞燕“召合德之符也”。合 德至此方才进宫。“情痴生” 在此曾加评语说: “女无美恶,入宫见嫉,虽属同 怀姊妹。当其争宠时,亦不能不与杌陧之谋。赵合德盖深知此旨者,故初次入 宫,即要索赵后文符之信,此无他故,盖亦欲箝姊氏他年之诽议也。”
然啊而, 合德尽管如此谨慎防范, 后来还是与飞燕发生了争吵, 在樊的 苦劝下才平息。但合德也深知韩非子所说“母爱子则抱” 的道理,当她得知成 帝与宫女交媾而得子时,竟不惜杀尽宫中所有的婴儿,以此来保住自己在宫中 的得宠地位。该小说在展现宫中的人际关系时,主要就是以赵氏姐妹的关系,特 别是以她们的争宠过程来展开的,从而使我们知道封建社会皇宫内部的种种真 相和内幕。
该小说的主要人物无疑是赵飞燕与赵合德。姐妹俩虽然都是天姿国色,有 倾城之美貌,但美得各有特点,这从成帝窥浴时,对姐妹俩不同体态的描写中 即可看出; 姐妹们虽然都有淫佚与忌妒的一面,飞燕毕竟以淫为主,合德则以 妒为主,两人特点各不相同。实际上,合德的忌妒在开头并不明显,飞燕则淫、 妒集于一身,直至最后,合德滥杀无辜婴儿,才使她的忌妒之性直线上升,令 人瞠目。这或许也可说是该小说揭示人物性格的一种手法吧。
《汉书·外戚传》虽然也曾说飞燕姐妹“所出微甚”,但仅此一句,《赵飞燕 外传》也曾说她们天寒挨身取暖而眠,也语焉不详。《昭阳趣史》在她们的身世 方面却添加了许多情节,使整个小说曲折起伏,充满传奇色彩。其中并暗透了 一些晚明的风气,如第十七回中写射鸟儿与赵氏姊妹的同乐,射鸟儿把她们姊 妹俩分别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口里竟然唱起明代的民歌小调《打枣儿》来了,这 显然是不符合汉代的实际情况的。
也是由于晚明文学风气影响的关系,《昭阳趣史》在性描写上也是相当突出 的,是清代有名的禁书之一。即使撇开那些有着明显挑逗和强烈性感的 “秽 笔”不论,仅写两性交媾的地方就近三十次,而且其中大多数还都是有着一定 篇幅的具体描绘。特别象第六回赵曼与冯万金的同性恋,第七回中冯万金与翠 钿的交欢,第八回中赵曼夫人与冯万金的交欢,第十七回中射鸟儿与赵氏姐妹 的交欢,第二十一回中成帝与飞燕的交欢,第二十六回飞燕与少年监军的交欢 等段落,其描绘的具体详尽,均可与《金瓶梅》 中的一些同类段落相比。为了 暗合书名中的 “趣”字,甚至在性描写方面也生奇想,添进许多富有性感和刺 激的场面和情节,如成帝抱飞燕于椅上边饮酒边交媾,飞燕亲自考核从民间挑 选来的少年男子的性能力,又令诸宫女、少年皆赤身露体,合群逗乐……不过, 平心而论,这些性描写中并没有闪射出太多的人性,其人性的价值也不高,大 多数描写还都是一种戏笔,许多对性的描写的笔墨也不够真诚。作者可能是为 了赚钱,可能是借古讽今,可能是为了迎合一部分读者的心理需要,也可能是 自己一时的泄欲或游戏之作,也可能是对女性或历史上美女一种私下所发的意 淫,也可能是为了揭露宫廷内的淫乱。但不管怎么说,他的性描写客观上是暴 露了皇宫内部荒淫乱伦的真相,对封建帝王是持轻蔑讽刺态度的,尽管其中尚 有一些过分渲染而有所失真的地方。
值得指出的是,作者对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大多都没有肯定的描写,却也没 有过分刻板的脸谱化。其中对赵氏姊妹在人亡家破,抱头痛哭,两人为争宠而 争吵,后来重温贫寒时的姊妹情谊,复归于好,以及射鸟儿出家时与飞燕分手 等描写,都具有较浓的人情味,颇有动人之处。
该小说因以历史故事为题材,故也以浅显的文言写成。不过,其中最感人 的地方,仍都是《赵飞燕外传》中原有的那些情节。此书虽然作了一些充实、发 挥和改编,但感染力似仍不及纯以文言写成的原作。这里决没有轻白话重文言 的意思,而完全是从小说本身的艺术力量和客观效果来考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