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难得
余旺睡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那一刻,他的眼皮还很艰涩地粘在一起,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胃里火烧火烫地疼,身上的血液惊慌失措地流,他口渴难忍,不由自主地嘀咕了出来。这时,他感到有一缕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徐徐飘至,一只温热的羹匙抵住他的下唇,一脉清凉的细流淌进了嘴。他低声地说:“小莺,谢谢你。”
小莺愣了一下,余旺已经两天一夜没睁开眼睛了,矇眬中还能知道自己在他身旁,她不由得内心一阵激动。
余旺终于揉开了眼睛,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望着身边的湿毛巾、污物桶,对小莺陪伴自己醒酒的日夜,感到由衷的感激。
小莺诚恳地瞅着余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簌簌往下掉,她说:“旺哥,我替我爸向你赔不是,你还是去把他的案给撤了吧。”
余旺说:“我答应彭总,我醉酒了,赶明儿就去反贪局撤案——小莺,你还是离开冯军,嫁给我吧。”
小莺摇了摇头:“旺哥,咱们就不能做个终生的好朋友吗?你以为娶了我,我们就能幸福吗?不,不会的,你已经把所有美好的愿望都打碎了。”
余旺坚定地说:“打碎了可以重建,我就是要证明我的价值,证明男人的力量。”
说话间,天已擦黑了,余旺一再要求小莺留下陪他,心力交瘁的小莺也没有强行表示拒绝,随即她疲惫地靠着床旁和衣而睡。余旺一丝一毫也没去动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眉、眼、唇,想着两人过去相处的日子,直到第二天黎明到来。
天亮后,余旺见小莺仍在熟睡,也就让她一个人呆在屋里,自己悄悄地去了县反贪局。他向检察官承认是自己诬告苏信天厂长,那些证据也都是他一手捏造的,他甘愿接受处罚。
检察官面对余旺的自首,明知他不是诬告,但因上上下下有那么多人替苏信天说情开脱,也想顺水推舟,撤诉这个案子。于是睁一眼闭一眼,不加追究,把余旺交给县公安局,刑拘他三个月了结此案。
这三个月,小莺却有苦无处说。苏信天从拘留所出来那天,冯军没有陪小莺去接岳父回家。因为事后冯军打听到自己的老婆居然陪别的男人过了两天两夜,作为丈夫的他,即使是闭上眼睛,也想象得出来,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里,一对孤男寡女之间会有多少尴尬的事情发生。他无法承受这般奇耻大辱。眼下小莺要回娘家伴父亲住,冯军索性快刀斩乱麻,趁机提出从此分居得了。至于今后要不要离婚,那就听任小莺安排。
小莺回娘家住没几天,就发现自己有了妊娠反应,掐指一算,正好有四十九天没来例假了。她本想回到冯军的身边,把这个喜讯告诉他,可一拨通电话,还没开口讲述,听到的就是冯军凶凶狠狠的辱骂声,他那无遮无拦的贬损,刺激得小莺恨生不能恨死有冤……
三个月,对刑拘的人来说,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余旺总算熬满了90天,他抖擞精神走出拘留所,一路奔向苏信天家。他预计小莺陪他醒酒两天两夜不归,冯军必定认为自己戴了绿帽子,他和小莺肯定要吵到分手。苏信天虽是脱离反贪局审查,但丢掉厂长职务是难免的事。这一打击,轻则血压升高,心神不宁;重则病倒歪歪,卧床呻吟。由此看来,小莺极有可能陪伴照料父亲住在娘家,要是真有这样凑巧,他就毫不犹豫地向苏家父女当面提亲——娶小莺为妻。
余旺跨进苏家院子,脸色苍白的小莺迎了出来,一切正如余旺的预料。小莺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领你回家。”余旺直截了当地说。
“我怀孕了,冯军的孩子。”小莺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叫似的。
“没关系,只要是你生的,就是我的孩子,我把他抚养大。”
小莺抬起头说:“你真的不在乎?”
“我只在乎你!”余旺说罢,伸出双臂把小莺揽在怀里,就这样相拥着一步一步向自己家走去。
四
余旺的所作所为,让西凉镇上的那些选矿厂和钼铁厂的厂长经理们都吃惊不小,他们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他,纵使他再有本事,也不敢用他。余旺心里一阵冷笑,你们不用我,我就非要你们聘我?熬过三个月的拘留所生活,他悟出了一个道理:要想干出名堂,既要有本事还得有靠山。他把梁友柱和彭大宽比较了一下,找机会投靠梁友柱为最佳选择。
说来也是一种缘分,第二年春天,梁友柱沿着自己早已铺好的路,顺顺当当坐上了县长的交椅。虽说当官的都不愿意惹上爱告状的,可梁县长对余旺却是另眼看待。
这还得从一件很棘手的事说起——
有一天,县福利铁合金厂因产品积压,企业亏损,一百多名瘸聋瞎的残疾人聚集在县政府门前静坐示威,要工资,要医保,要梁县长为民做主。
梁友柱是新官上任,他最愁的县财政早已入不敷出,他实在弄不到钱救济这些残疾人,而这群残疾人天天守在大门口,驱不走,推不得,县政府的形象给搞惨了。更悬心的是,他听说市委书记陪着常务副省长就要到县里检查矿区安全生产工作,要是让顶头上司看见这尴尬的一幕,且不说你这个县长是否称职将受到质疑,弄不好这类闹腾风还会将自己的乌纱帽给刮落。在内挤外压之下,梁县长搜肠刮肚,苦无应对良策。他突然想起那个人才难得的大学生余旺,也许这个后生可畏的能人能帮他救一阵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