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幅黑色棺材画,把史山的六十寿宴搅得人心惶惶
史山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六十岁生日居然过得这么冷冷清清!
他是上个月从关山市文化局长的位子上退休的,退下来才十五天,离六十岁生日还有半个月,他便给原来几位最贴心贴肉的中层干部打电话,征求办生日宴的建议。没想到他们都支支吾吾,有的说到时候再定,有的说可能要出差,还有的从来电显示上看到是史山的电话号码干脆连电话也不接,原打算在市宾馆办酒席的计划只得被迫取消。史山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世态炎凉竟到如此程度!生日的当天,史山在家里做了两桌菜,他总侥幸着还会有人来,等到中午十二点,平时在他鞍前马后屁颠屁颠的一个也没来。幸好,女儿、女婿、外甥、外甥女都来了,还有一位史山压根儿没想到的客人、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亓移山也来了。亓移山和史山是高中的同学,又是儿女亲家,只是两人自从三十多年前因棺材山文物案闹矛盾以后,便一直形同路人,互不理睬。十年前,史山的儿子与亓移山的幺姑娘一同考入北大,两人由同学升格为恋人。史山知道后极力反对,后来尽管史山曾以脱离父子关系要挟儿子,三年前儿子和亓移山的女儿还是在深圳结了婚,但史、亓两家仍一直保持着冰炭关系。这次亓移山的突然到来,史山深感意外,有点受宠若惊。一阵诧异与沉默后,两双三十多年没有握在一起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就在史山与亓移山及女儿女婿围桌举杯谈论时下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时,院子的门铃声骤然响起。保姆吴妈去后很快拿着一卷东西回到大厅,说是一位戴墨镜的年轻人送给史局长的生日礼物,年轻人不肯进屋,东西交给她就匆匆走了。
史山有些激动,总算还有人有点人情味,便急不可耐地撕开包卷着的报纸,发现里面是一幅装裱精致的画轴。展开画轴,史山的眼睛气直了,鼻子气歪了。原来画上画着一副黑色棺材,从棺材里伸出一双手捧着一枚铜钱,其画意十分明显:死(史)要钱!
史山一声大叫,将画轴摔得老远,刚刚摆脱压抑气氛的生日宴被这幅来历不明的画又搅得索然无味。搞了二十多年刑侦案的亓移山,此时此刻也十分尴尬,尴尬之余他没有参与史山一家子对送画人是谁的猜测,独自一人将画轴摊开在沙发的靠背上,用鹰隼般的眼神在画面上扫来扫去。兴许是办案的职业习惯,亓移山看着看着倒还真的看出了名堂。他将史山喊到画前,指着棺材盖前伸出的双手上的那枚铜钱说:“老史,你看这枚铜钱特不特别?”
史山近前细看,不由心跳加速脸红脖子粗。原来,画上的铜钱不是一般的铜钱,铜钱上画有两只形态逼真、栩栩如生的凤凰!
“看来,这画画人不是一般的人,他比较熟悉古代钱币,好像对三十多年前的棺材山双凤钱血案有所了解。他是谁呢?真是怪事!”亓移山倒剪双手走来走去地自言自语。
二、六名考古队员突然遭杀,稀世国宝双凤铜钱无影无踪
随着亓移山的自言自语,史山的记忆闸门豁然开启,淡忘了几十年的棺材山双凤钱血案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1969年的4月。大别山区最大的农业学大寨工程——棺材山水库破土动工。在进行水库涵闸基础的深挖中,挖出了古墓群。古墓中主人的尸体保存完好,并有大量的陪葬物品。那时节,搞文物考古专业研究的老同志都被当作反动学术权威靠边站了,史山是两年前分到关山市文化局的本科生,出身又好,接管市文化局的工宣队决定,由史山和一年前从部队转业到市文化局的亓移山带队,赶赴棺材山掘墓考古。
史山在大学学的是文物考古,从主墓棺材里一块完好无损的绸绢上绣着的篆刻“曌”字判断,古墓群属唐代古墓。“曌”为唐代女皇武则天造的字,喻意自己为一代明君,普照天下。拥有“曌”字绸绢的死者,说明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后宫之人。古墓里出土的陪葬物除了十分罕见的“曌”字绸绢外,还有约一万枚重30公斤的双凤铜钱,此铜钱背面铸有一对展翅欲飞的凤凰,正面铸有“周圣神帝·天授年制”字样。史山翻阅了大量资料后得知,这些双凤铜钱系公元690年9月,武则天正式改国号为周、年号为天授、称金轮圣神皇帝时,命铸钱监司铸造双凤铜钱以取代通行天下的唐中宗弘道钱。新任丞相狄仁杰知悉后,便以皇帝陛下是龙的化身,周皇虽是女性,但仍是龙的理由,劝说武则天打消了要颁行双凤铜钱的念头,已铸成的万枚双凤铜钱样品暂存放于铸钱监司处。不久,铸钱监司突然失踪,双凤铜钱样品也不知去向。现从墓中出土的其他物品和双凤铜钱推断,棺材山古墓中的主人十有八九是当年失踪的铸钱监司。这万枚双凤铜钱正是未曾发行的武则天铜钱,为国家稀世珍宝,罕见文物!
因古墓群掘考工作的安全需要,棺材山水库工程指挥部临时停止了涵闸的基础施工,用木栅栏围住古墓群,史山和亓移山以及考古队的另六名队员就吃住在古墓群旁边的帐篷里。掘考工作进行到第三天,绣有篆刻“曌”字的绸绢因史山的考古队没有特殊技术处理剂,已开始变色,如不及时处理,这罕见的国宝将会自行毁掉,史山决定让亓移山带着“曌”字绸绢赶赴省博物馆。就在亓移山走后的当天晚上,考古队惨遭洗劫:六名考古队员被人杀死,史山身中九刀,在医院里抢救了三天三夜后死里逃生,墓里的30公斤双凤铜钱被歹徒全部劫走!
亓移山从省城赶回棺材山,已是第五天了。六名考古队员已全部埋葬,史山也脱离了危险住在棺材山区医院里。作为考古队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副队长、军人出身的亓移山,在悲痛欲绝、义愤填膺之余,对血案现场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观察后,就考古队员的被杀死和双凤铜钱的失窃提出了几点质疑:一是包括史山在内,七名考古队员同时遇害,现场却没有什么搏斗痕迹,足以证明犯罪分子不是少数人,应是十几人以上的团伙作案,否则,是难以将七名血气方刚的考古队员置于死地的。二是血案现场虽然被当时的抢救民工所破坏,但现场仍然存有少量的呕吐物,而且还有不少死蚂蚁、蚂蚱等动物尸体,这说明呕吐物中可能含有有毒成分。三是被劫走的30公斤双凤铜钱不是小数目,当时破四旧、横扫牛鬼蛇神运动风起云涌,各交通要道、村村组组都有红卫兵和民兵巡逻队,歹徒是难以将国宝古钱顺利带出棺材山的。为此,亓移山去医院看望史山时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并建议对已安葬的考古队员开棺验尸,同时组织当地的民兵队伍对棺材山开展封山管制、全面搜查,以防双凤铜钱流失。史山对亓移山的怀疑和建议十分反感,认为亓移山是在他还未痊愈的伤口上抹盐,是对已死去下葬的考古队员的亵渎和污辱,二人争得面红耳赤。那时候,公检法机构全被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砸烂,加上当时主持市文化局工作的市工宣队负责人怕麻烦,六名死去的考古队员的家属也极力反对开棺验尸,亓移山的怀疑和建议自然无法实施。再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而史山和亓移山却为此事留下积怨,虽同在一个单位却互不理睬。后来文革结束,恢复公检法机构,亓移山被调到市公安局搞刑侦工作,五年前才提拔为市公安局副局长;史山不到四十岁时就被提拔为市文化局副局长,九年前又成为市文化局的一把手,在仕途上史山比亓移山就幸运多了。
三、一咬牙骨,史山在自己的身上连刺九刀
棺材山系大别山的余脉,蜿蜒二百多公里,因盛产做棺木的紫香柏树而得名。在革命战争年代,这里是红十四军、红十六军的诞生地。这天上午,一位身着灰色风衣风帽、头戴宽边墨镜、身背大背包的大个子,来到山上的烈士纪念碑下,围着碑旁的紫香柏树直打转转。
此人就是史山。生日那天,亓移山的一番自言自语勾起了史山对棺材山的挂记。生日一过,史山就只身搭车来到棺材山。三十多年弹指一挥间,山上的烈士纪念碑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除了那四株紫香柏树长高了长粗了一切依旧。史山似乎对那四株紫香柏树有着特殊的兴趣,摸了又摸?熏看了又看,心里似乎有什么心事。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史山才离开烈士纪念碑,来到离纪念碑一千米左右的一片坟地里。兴许是长期无人祭扫的缘故,坟包子早被荆棘茅草包围,如果不是竖着一块“关山市考古队员之墓”的石碑,谁也猜不出这下面还葬着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