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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猛的宝马车


“我、我没撞人呀……”白华祥一下慌了,“我真的没有撞人,他们想讹我……”
“你跟我争辩也没用,反正明天记者要来了,刚才杨县长亲自给我打电话,指示乡里要认真维护教师合法权益。”谢书记说,“这个教师节很快就要到了,白华祥呀白华祥,你可别当了反面典型。”
“我……”白华祥感觉冤屈得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
谢书记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没有撞人,这个是要以事实为根据的,你也别担心太多。不过我不希望节外生枝,你现在马上把教学楼的锁给我打开了。”
“打开了?那我什么时候能要到钱?”白华祥呆呆地问。
“你呀你,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谢书记不高兴地转过身去,说,“你就看着办吧。”
从谢书记办公室出来,白华祥擦了一把汗,还是很不情愿地掏出手机,通知一个手下到学校里把新教学楼的锁打开。他走到宝马车边,发现后门上面被砸出了一个凹痕,明显是刚砸出来的新痕迹。他心里骂了一声,钻进车里刚发动了车,前面围过来了几个村民,对着他指指戳戳,说他撞了人想抵赖,是个无赖。白华祥一气之下,猛地加大油门,宝马车像脱缰的野马狂奔而去,村民们吓得慌忙退缩到路边,眼睁睁看着那宝马车像凶猛的野兽消失在远方的尘土里。
白华祥开着宝马车在乡街上转了一圈,心里越想越觉得郁闷,平时开着宝马车那种趾高气扬的感觉荡然无存,心头像堵了一把鸡毛似的烦躁不安。他缓缓地把宝马车开进了乡医院,刚走到那排住院的平房前面,就听到一男一女的说笑声,他听出那男声正是韩晓松,笑声里充满着愉悦和快乐,一点也听不出是个伤员。他想,那条路是窄了一点,宝马车不可能撞到他,是他自己受惊掉下去的,可是现在他就是全身长满了嘴,也辩不过大家了,这就像本地土话所说的一样,口沫也能淹死人呀。
白华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病房……

这是韩晓松感觉到最愉快和幸福的一天。阮美莉坐在他的床前,给他端茶送水,为他削水果,他们还回忆起师范学校的一草一木,虽然他们不是同一届的同学,但有许多共同的老师,于是便有说不完的话题。韩晓松一点也不像是治疗,反而像是在度假。
正当他们说得兴高采烈的时候,白华祥突然窜进了房间,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他们慌忙住口,面面相觑的,感觉到有些尴尬。
“我已经把新教学楼的锁打开了,满足了你的条件,你也该出院了吧?”白华祥说。
“真的?”韩晓松兴奋地说,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但他立即想到,要是出院了,不就没有了和阮美莉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了吗?现在,他不愿意出院了,住院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一件浪漫而享受的事情。他接着说:“你本来不应该把新教室的门锁上,孩子的学习可误不起呀。”
“废话少说,我把锁打开了,你也该出院了。”白华祥气势汹汹地说,“老实告诉你,我根本没有撞到你。”
“都撞出脑震荡了,你也敢撒谎?”后面一个义正词严的声音应答道。原来是邱文科走了过来,他手上拿着一叠报告单说:“我这里可是有证据的,明天媒体记者就要来了,我想,以前哈尔滨贵妇人开宝马车撞死农妇的新闻轰动一时,这回你白大老板也快要出名了。”
白华祥盯着邱文科,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徐徐升起,以前自己得罪了他,现在他开始报复了。但他转念一想,我白华祥也不是一般人,我要是一跺脚,全土楼乡也会晃三晃的,我就不相信你们几个小角色平白无故就能扳倒我!这么想着,他胆子就壮了,哼了一声,装作无所畏惧地走了出去。
“姓白的把教室门锁打开了,我们取得了第一步的胜利,可他还不承认撞了你,还没打算赔偿,你坚决不能出院,坚持就是胜利。”邱文科对韩晓松鼓劲说。
韩晓松看了一眼面前的阮美莉,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赖校长出现在病房门前,招手把邱文科叫了出去,拉到一边,神色怪怪地说:“白老板把教室门锁打开了,韩老师也可以出院了吧?”
“咦,你说话口气怎么跟白老板一模一样呀?”邱文科惊讶地说。
“现在我们打开教室门锁的目的也达到了,再说,明天记者要来了,韩老师并没什么伤,事情闹大了也不好……”赖校长忧心忡忡地说。
邱文科固执地说:“韩老师有没有什么伤,是我说了算。再说,事情闹大了才好,看他白老板怎么收拾!”
赖校长露出一脸老实相,说:“我是怕我们不好收拾……”
邱文科按住他的肩膀,说:“要是韩老师马上出院了,明天记者来了怎么办?不就明白告诉大家,我们是在讹人?白老板要是恼怒了,再次把门锁上怎么办?既然记者要来了,干脆就把事情闹大好了。你也知道,白老板在乡里很不得人心,这次他肯定要死得很难看。”
“可我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快把门锁打开了,”赖校长说,“我本来想,唬他一下,把门锁打开就行了,那些无冕之王原来请也请不来,现在门锁开了,却要来了……”
邱文科做出一副又滑稽又激昂的样子,说:“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原来那天邱文科和赖校长商量后,做了一份韩老师被撞成脑震荡的假报告,复印了多份,然后附上一封群众来信,寄给了县里主要领导和县市电视台、报社,希望引起领导重视和媒体关注。要是记者来了,白华祥用大锁锁住教学楼的行径就会被披露出来,到那时,要么县里赶紧把工程款给他(毕竟欠债还钱也是应该的),要么白华祥迫于社会压力先把门锁打开了,反正,事情很快能得到解决。只是事情太出乎邱文科特别是赖校长的意料了,几乎没费什么周折,白华祥就把门锁打开了……
赖校长望了一眼病房里面的情形,发现韩晓松和阮美莉像是促膝谈心、卿卿我我似的,一点也不像病人呀,要是在记者面前露馅了怎么办?他心头的忧虑不由加重了。

白家建在乡政府大院后面的一块坡地上,是一幢很洋气的三层楼,和周围低矮破旧的平房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白华祥回到家里,脸色一直很难看。家里人不知道他碰到了什么事,谁也不敢跟他说话。他越想越觉得三人成虎,这事情怎么就变得这么悬了,弄不好够呛呀。他暗想,在土楼乡里,谢书记还有其他领导,肯定都会为自己说话,怕只怕那些记者牛皮烘烘的,存心来找碴怎么办?他通过电话打听到了,明天会有三个记者来,其中一个是摄像。看来只有花钱消灾了,还是老办法,这招可是屡试不爽的。
第二天,白华祥起得比往常早,心里七上八下地等待电话。终于,报料的电话一个个地来了:“记者调查组”最先到撞人现场了,接着到医院病房了,下面准备到乡政府,过会儿可能就要找你了解情况了……这些电话都是他在乡政府的小兄弟一边跟踪“调查组”一边打来的。
十点钟左右,调查组一行在乡里有关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了白家,白华祥已事先得到了通知,他客气地站在家门口迎接记者,像领导一样地和三个记者一一握手,嘴里说着:“辛苦啦,辛苦啦。”然后悄悄地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他们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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