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在水里游
住进新屋这天,水莲在镇上割肉买酒,又在家宰鸡,刘多南在水库捞了鱼,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夫妻俩正吃着,何乡长陪同高雅瑞和田越进了堂屋。
水莲尽管恨透了这几个坏蛋,但碍于何乡长的面子,还是招呼他们落座、泡茶,问他们吃过中饭没有,上桌喝杯酒吗?
何乡长拿腔拿调地说:“刘多南,我们今天不是来你家喝酒的。水库承包期已经到了,我代表乡政府收回,并通知你立即做好移交的准备,新来的承包者就是这两位。”他指了指身旁的高雅瑞和田越。
“胡说八道!”刘多南一听就火了,拍案而起说,“我的承包期还有6年,早着哩!凭什么要收回?”
何乡长眼一瞪:“什么6年不6年,乡政府要收回就收回,不服你可以拿出合同来。”
“合同上次不是看过了吗?不信你再看看!”刘多南这次多了个心眼,他没有拿出原始合同,而是复印件,今天上午水莲去镇上买菜时在打字店里复印的。
何乡长看了复印件,一时傻了眼。他递给高雅瑞和田越过目,二人也是哑口无言。何乡长脖子一歪,说:“这是复印件,不是原件,不足为凭!”
刘多南嘿嘿一笑:“没有原件,哪有今日的复印件?”
“那就把原件拿来看。”何乡长心里又生出鬼点子,只要见到原件,他就一把撕碎,让刘多南措手不及。
刘多南冷笑道:“要看原件不难,不过要在法院对簿公堂之时。”
听话听音,看来刘多南的原始合同还在,何乡长无奈地同高雅瑞和田越离开了杉皮棚子。
回城里的路上,高雅瑞不悦地对田越说:“你不是说合同被烧掉了吗?刘多南怎么又有了复印件?”
田越委屈地回答:“我亲眼看到刘多南的房子成了一片火海,他们夫妻谁也没有逃出来。这事太奇怪了,真是不可思议!”
刘多南夫妇过了一个多月的平静日子。这天,秋高气爽,高雅瑞同田越、赵松以打猎为名,又来九峰水库滋事生非。他们要把刘多南搞得焦头烂额,不得安生,最后不得不终止承包,灰溜溜地离开水库。
他们手持猎枪,肩背旅行袋,头戴遮阳帽,从水库后山爬上来,打了几只野鸡、野兔,吃了一阵罐头、水果,个个精神抖擞地下山,向库尾走去。快到库尾时,高雅瑞说他内急,要在树底下方便。田越估计是他刚才吃得过多,引起肠胃不适,便同赵松先走了。
林子里灌木丛生,野草过膝,田越和赵松高一脚低一脚沿着羊肠小路走着。忽然,从灌木丛里冲出来一头野猪,大约有百来斤重,长长的嘴巴,鼻孔里“吭哧吭哧”喷着粗气。田越一见又喜又惊,喜的是遇到了一只“大货”,惊的是他们只打过小动物,不知能否对付得了这只“大货”。他慌忙举起猎枪,对赵松大叫道:“当心野猪,枪要放准!”
“砰”的一声,田越开了枪,紧接着赵松也射出一枪。可惜只伤在它的脊背上,未击中野猪的要害,俗话说:“打老虎要胆,打野猪办板(棺材)。”因为野猪皮厚,子弹不易穿透,而且它不同于老虎,受了伤不但不逃,反而会冲上来报复,如果被它的长嘴和獠牙撞上,非死即伤。因此,有经验的猎人见了野猪首先要藏身在大树后,对准它皮薄的脖颈处开枪,万一打不死它,也可以往树上爬。
田越和赵松哪有这方面的经验,见野猪瞪着双眼冲来,他俩早就吓慌了,哪里还敢再开枪。野猪对准田越一头撞来,田越吓得往一棵大松树后一闪,野猪的嘴筒重重地撞在树干上。这畜生被激怒了,紧迫不放,非要置田越于死地不可。田越知道跑是跑不过野猪的,它的速度比人要快得多,于是他像陀螺似的围着大松树拼命绕圈子,一边高呼:“赵松,救命啊!快开枪打死野猪呀!”
此时的赵松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胡乱开了一枪,便逃之夭夭。
田越脸白得像一张纸,气喘得如拉风箱,浑身冷汗直冒。正在绝望之际,刘多南提着一支猎枪冲了上来。由于这山上常有野猪啃竹笋和损坏农作物,经公安机关批准给了他持枪证。原来,刘多南在屋子里听到两声枪响,知道有人在后山打猎,接着又听到呼喊“救命”,忙提着猎枪赶来。他打过野猪,有这方面的经验,沉着地举枪瞄准野猪的脖子开了一枪。这一枪正击中要害,野猪血如泉涌,嘴吐白沫,“咚”的一声重重地倒下了。
田越得救了,他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一点血色。正在这时,不远处“砰”的又响起一枪。刘多南一惊:“莫非又碰上了野猪?”
田越猛地想起高雅瑞还在山上,刚才肯定是他放的枪,难道又遇到野猪,那可太危险了!他忙叫上赵松,同刘多南一道向山上爬去。
到了半山腰,不见高雅瑞的影子,赵松喊了几声“高哥”,也没有回答。突然,田越在下面的草窝里惊叫:“高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快醒醒呀!”
刘多南和赵松立即赶过来,只见高雅瑞侧着身子倒在血泊里,左边太阳穴上有一个血洞,正在往外冒血。猎枪斜搁在他的身上,枪口正对着血洞,人已气绝身亡。
田越推开猎枪,伏在尸体上,哭嚎着说:“高哥呀,是谁这么歹毒,一枪要了你的命?我一定要抓住他,替你报仇!”赵松也“扑通”跪倒,眼泪刷刷地直流。
在地里浇菜的水莲也赶上山来想帮丈夫的忙,当她见到距打死野猪不远的草窝里这骇人的一幕,脸都白了,惊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田越和赵松才止住泪,考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多南思索了一阵说:“在这山上持枪打猎的只有我们四人,我想八成是他的枪没关保险,走火自伤的。”
“走火怎么会打中自己的头部?”田越提出疑问。
刘多南只是猜测,回答不了田越的疑问,但他肯定不可能会是他杀。
人已死了,不能复生,赵松开始考虑另一个严峻的问题:高雅瑞是高书记的独生儿子,当初是他提出去九峰山打猎,现在出了人命,他怎么向高书记交代?无毒不丈夫,赵松诡计顿生,把田越拉到一旁,咬了一阵耳朵,两人统一意见后,他摸出手机拨通了110。
一个小时后,两辆警车飞驰而至,车上坐着县公安局局长、刑警队长还有好几位警官,因为死的是县委书记的儿子,非同小可。他们来到现场,警官们忙碌起来,又是搜索弹壳又是拍照,紧接着勘查讯问。田越说,他们三人在山上围猎,碰上一只野猪,他同赵松各放了一枪,没击中要害。刘多南听到枪声持着猎枪赶来,慌乱中开枪误伤了从山腰迎面下来的高雅瑞,因为被击中太阳穴,当时倒地身亡。
面对着田越恩将仇报、颠倒是非、血口喷人,刘多南愤怒地吼道:“姓田的!你小子良心怎么这么黑啊!明明是你被野猪追赶,我在危急中将野猪打死才救了你们,我根本没有见到高雅瑞,更没有误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