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金心
金父为此感动得经常仰天长叹:“真是一样饭喂出几号人啊!自家的媳妇,空有一副漂亮壳子,却内心龌龊,灵魂肮脏,危难之际,连丈夫都可舍弃!看,人家方芳虽然容貌不佳,却品质高尚,心灵冰清玉洁。老天爷啊,为什么不能将她俩的面貌互相调换一下,让心美的人貌也美,让心丑的人貌也丑呢?”金父的自我感叹虽然天真,但也道出了人之常情,正直人对假、恶、丑的深恶痛绝,对真、善、美的由衷赞颂。
以后,金家父子又经常提起火葬场起死回生那桩事。他们做梦也不曾想到,寻访的“无名英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方芳离开金家以后,并没有回去B市。因为她估计金家父子会追踪寻访她,所以悄悄进入P市,在一家火葬场当了名合同工,专门为死者服务。她自信,自己成天呆在停尸间,为死者化妆、整容,金家父子纵有千里眼、顺风耳,也难以追寻到她的行踪。然而,大千世界,偏偏无奇不有。去年冬天的那个风雪之夜,当她在火葬场发现金贵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简直给惊呆了。也就在这悲痛万分之际,一个奇异的念头冒了出来: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某国有十名士兵在雪地里冻僵了,成了一具具冰尸。有位科学家别出心裁地作了一项试验,让十名身强力壮的年轻姑娘,赤身裸体地钻进被窝里,各自搂着一具裸尸,胸口贴着胸口,用青春的异性体温去温暖那十颗冻僵的心。数小时后,那十颗静止了的心脏竟然又怦怦地跳动起来。方芳试着效仿,果真也救活了金贵,又将他送进了医院,代打了电话后,便又销声匿迹,不显山不露水的,连医务人员都给瞒住了,金贵自然更加蒙在鼓里。
且说金贵的这场国际官司,打了半年之久,总算碰上了个机会,在上海扣下了这洋人骗子一艘装货的海轮。华夏公司终于打赢了这场官司,追回了千万元巨款,公司又重新开业了。为了提防方芳大功告成后又悄悄隐退,于是特意央求她在公司内担任了一项较为重要的职务,给她拴上了一根绳索,使她难以脱身。
十、查旧案无颜坠楼
在华夏公司红红火火东山再起、金家父子笑逐颜开之际,弃夫而走的阮圆圆突然又回来了。
半年前,这个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女人出走后,在外与金仁鬼混在一起。金仁将她玩够了,再将她诓进深山老林,卖给一个人贩子集团,企图偷运出境,送到国外去当妓女。圆圆身落陷阱,呼天不应,喊地不灵。幸亏这个人贩子集团及时被我公安机关破获,她才被有关部门遣送回到H市。一回到H市,就得知华夏时装公司东山再起,她立即赶往金家,尽管金贵父子用白眼迎接她,但她脸皮厚惯了,进门就喊:“爹,金贵,我回来了!”
“你走错门了,我家没你这号女人。”金贵冷冷地说。“金贵,千错万错是我错,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你也该原谅我啊。”圆圆又拿出看家本领,跪下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呜呜呜”的警车呼啸声。随即客厅里进来三位民警,打头的刑侦科长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经我们调查落实,前年春上,从B市驶往H市小客轮上的大火案,阮圆圆是其中的肇事者之一,必须拘留候审。”原来前年春天,阮圆圆从深圳解被雇后回到B市,她利用色相,出卖肉体,出没在B市与H市之间。这天黄昏,圆圆又踏上了从B市开往H市的一艘客轮,在码头上邂逅了一位绰号“草上飞”的扒手,双双将盗来的一只10斤装的香蕉水塑料壶伪装后带上了客船。夜间,他俩摸到一间堆满杂物的小舱去鬼混。事后,“草上飞”打火抽烟,溢出壶的香蕉水突然着火,酿成了那场火灾。公安部门经过一年多的侦查,终于查清了这起重大案子,案犯“草上飞”首先落入法网,并供出了同案犯阮圆圆。
“天哪,这个貌美心丑的卑鄙女人!”金贵痛心疾首地恨恨连声。阮圆圆此时也知道罪责难逃,谎称进去换件衣服就走。谁知进入内房后,一推窗户,就纵身跳楼自杀,自己了断了自己的罪恶。
十一、牵红线父作子媒
光阴似箭,不觉又过去了半年,挨近年底,金父受了风寒,又身染沉疴,卧病在床。医生一诊断,发现是喉癌,只有等死的份儿了。金父自知在人间的日子不长了,只是一桩心事未了,就是儿子的婚事。金贵还不到不惑之年,总不能孑然一身到老,应当给他再找个伴儿,否则,当爹的九泉之下怎能瞑目?
这天晚上,金父在病榻上对儿子说:“孩子,你如今正当壮年,怎能没个伴儿,趁爹还有一口气,能亲眼看到你重新成亲,即使死了也放心啊!”金贵沉吟片刻说:“儿子自会料理的。”“不,这事宜急不宜缓,我早已替你物色好一个对象!”金父断然说。“谁?”儿子大吃一惊。“方芳,你同意么?”“这……”儿子似有难言之隐。父亲误会了,以为儿子嫌弃她,喟然长叹道:“孩子啊,古话说得好,房屋不在高堂,不漏便好;衣服不在绫罗,暖和便好;娶妻不在姿色,贤德便好。你难道嫌弃方芳容貌丑陋?可她是咱们父子俩的救命恩人啊!就凭她那颗金子般的心,打起灯笼寻遍天下也难找啊!”
儿子吭吭哧哧地解释说:“爹,正因为方芳对我们父子恩重如山,所以这事更不能由我们说了算,还得征求她本人的意见。儿子本是续弦,人家是黄花闺女,会不会被人笑话填房?打内心说,儿子若能娶上这位贤德女子为妻,也算三生有幸,岂会嫌她容貌丑陋?何况,她曾两度救我死里逃生哪!”接着,他便把自己最近派人前往火葬场调查的结果,也一并说了出来。
金父听罢这般奇遇,更加激动不已,连连慨叹:“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看来这个媒还非得老子替儿子做不可哩!”
翌日,金父果真向方芳和盘托出了此事。方芳猝不及防,急得连连摇头:“不……不……”她的意思是,凭自己这副丑陋的形象,配做一位才貌双全的企业家的妻子么?何况,人家是报恩,这不叫爱情!所以她只好忍痛割爱。可是金家父子并不罢手,一有机会就缠住这个话题,方芳也仿佛铁石心肠,压根儿不答应。
金父的病终于越拖越重了,到了后期,喉咙痛得说不成话,连水都咽不下去了,而他又似乎还想说什么,急得只好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
“爹,我晓得您的意思,无论什么时候,我绝不会抛弃方芳妹妹的!”金贵失声恸哭,并恳求方芳:“好妹妹,你答应爹吧,了结他老人家的一桩心事,也好让他瞑目含笑九泉!”
方芳泪流满面,拉着金父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心矛盾极了,压根儿不愿欺骗老人,让他白白地空欢喜一场告别人世。然而,当她一眼瞥见金贵哀求的目光和老人绝望的神情时,她的心又碎了。金父瞪大双眼,一直难以闭合,而鼻孔里只剩下一丝游气了。“方芳,你就答应爹临终的要求吧!”金贵悲泣一声,竟“扑通”跪在方芳脚下,泣不成声。
方芳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也“扑通”一声跪在老人的病榻前,颤巍巍地喊出了一声:“爹!”一丝笑意掠过老人的唇边,双目终于合拢,如愿以偿地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