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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州迷案

当即传命:“快将奸夫押出来,与她对质!”不一会儿,果然有个壮年男子被押上来了,他招供道:“小人叶二狗,早就与向氏有奸情,后来向氏对我说:‘不好,我们的事儿家里的人都知道了,那姓鞠的老东西还说要送我们的命,看来只有先下手为强了。’于是我俩便商量好,于某月某日半夜,我假装到他家偷了一条被子,引鞠文贵出来追赶,我就乘机杀掉了他。本来并没有想杀他的儿子,我们商量好,由向氏唤儿子出来寻找父亲,以证实其父确实是被盗贼杀死,不让人联想到奸情上来。哪知那鞠宇南穷追不舍,而且认出了我,我脱不了身,只得也将他杀掉了。”向氏哪肯承认,痛哭着叫道:“青天大老爷,我与这个汉子素不相识,他如今满嘴喷粪,诬我清白。万望大老爷替民妇做主!”荣雨田怒道:“恶妇,还敢狡赖!不吃点苦头,如何肯招!”喝令手下人用刑。向氏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是坚决不肯认账,并且说:“民妇一向清白,远远近近,谁人不知。我还有个儿媳妇改嫁给陈老伦了,大人可传她询问,便知民妇所言句句是实情了。”荣雨田道:“好,本官正要问问你的儿媳妇。”便先问那叶二狗:“你与向氏的事儿,她的儿媳妇知不知道?”叶二狗道:“知道。”荣雨田又问:“既然知道,那她为什么不报案?”叶二狗道:“她只知道我们有奸情,并不知道我们要害鞠文贵啊。”荣雨田故意点点头说:“不错,家丑不可外扬,何况作为儿媳妇,怎能不为长辈避讳呢。也罢,本官且传她来问一问。”不一会儿,卢氏被带到了公堂,荣雨田问:“你如实告诉本官,你那婆婆有没有奸夫?”卢氏哪敢看向氏的眼睛,低着头轻轻地说:“有。”“你再仔细看一看,奸夫是不是这个人?”荣雨田又指着叶二狗问。卢氏抬头看了叶二狗一眼,轻轻答了个“是”字,就又低下了脑袋。向氏犹如五雷轰顶,对着卢氏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恶妇,忘恩负义的贱人!是谁收买了你?才嫁出去几天,就敢血口喷人了?”荣雨田生怕露出马脚,连忙命令将“证人”带下去,又恶狠狠地对向氏道:“证据确凿,不怕你刁顽,看我能不能撬开你的嘴!”喝令施用严刑。向氏深知已陷入阴谋家们编织的罗网之中,再硬抗下去,不但无法为丈夫与儿子报仇,自己还会惨死于刑杖之下,只得含冤诬服。
  
  案子既已审“明白”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申报上去,等上面的府、道官员乃至主管一省司法刑狱的按察使大人审核批准,就可结案了。而且,上面的那些官员一般都是很尊重“基层”官员的意见,既然“证据确凿”,那就再走走过场吧。此时已是残冬,接下来,就是等待来年秋后,将“凶犯”处决了。
  
  要说这个案子,确实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向氏由原告突然变成了被告,由苦主一下子变成了淫妇、凶犯,合州的老百姓都知道这是桩冤案,尤其是七涧桥一带的人们,谁不知道向氏为人正派,谁见她有过什么“奸夫”?谁相信这个好心肠的大婶会残忍地害死自己的丈夫与独生子!然而,谁敢公然为她鸣冤叫屈?谁敢与官府对着干?一不小心就会家破人亡啊!向氏有个弟弟,名叫向华,他有心为姐姐上诉,却又深知他要告的不只是荣雨田一个人,而是他身后那股强大的恶势力。只要一踏进公门,稍有疏忽,不死也得脱几层皮!然而,他怎能眼看着姐姐身陷罗网?怎能置姐夫与外甥的血仇于不顾?怎么办?他找村里的一个秀才商议。那个秀才沉思良久,忽然想出了个主意,叫他以外甥女鞠怡的名义上诉。因为鞠怡是向氏的亲生女儿,为身陷囹圄的母亲申冤,要求惩办真凶,为父兄报仇,名正而言顺。再说,鞠怡才9岁,官吏纵然凶暴,怎能对一个9岁的女孩子用刑?向华一听有理,就央请秀才替自己写了状子,然后带着外甥女鞠怡,步上了艰难的告状历程。
  
  却说甥舅二人餐风露宿,吃尽苦头,找知府、找道员,最后到了省城成都,告到按察使大人处。哪知各级官府都朋比为奸,官官相护,谁也不肯替他们作主。正在绝望之际,忽然有人劝他们道:“听说新任总督黄大人比较正直,你们何不直接到总督衙门控告?”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两个穿得破破烂烂、一脸菜色、形同叫花子的乡民,如何进得了总督府?人家又出主意说:“你们守候在总督衙门外,看着总督乘轿出来时,就拦轿呼冤。”这个主意果然不错。一天,四川总督黄宗汉乘轿外出,向华就让鞠怡拦着呼冤。轿前的一个吏卒接过状纸一看,见控告的是合州知州荣雨田——他早已受了荣雨田的贿赂,便恶狠狠地举起鞭子,对着鞠怡没头没脸地抽,嘴里还说:“你这个黄毛丫头受什么人唆使,竟敢诬陷朝廷命官?”鞠怡放声大哭道:“冤枉啊!我为母亲上诉,你为什么打我?”向华正欲冲上前救护,黄总督已听到哭声,见几个吏卒正在鞭打、驱逐一个小女孩,好不奇怪,就喝令吏卒住手,将小女孩带至轿前。鞠怡呈上状子,黄总督细细一看,就收下了,看着鞠怡可怜,又让人赏给她两贯钱,并安慰她说:“我将你的状子批转给按察使大人,你明天到按察司衙门去吧,他们定会认真审核、替你做主的。”鞠怡磕头拜谢而去。黄宗汉当天就在状子上写了批示,让人转送按察司认真处置。
  
  两天之后,黄总督从外面回署时,看见那个小女孩仍然跪在轿前呼冤,不由得恼怒地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如此刁猾,难道又想得几贯赏钱么?”鞠怡边哭边诉道:“民女深受奇冤,母亲的生命危在旦夕,因此才冒死前来告状,并不是想得什么赏钱啊!”于是便把到按察司告状,仍然被挡在门外的经过细述一遍。黄宗汉这才意识到四川官场之复杂,自己初来乍到,要认真办个案子还真不容易。于是便写了一封亲笔信,并让身边一个亲随,将信与鞠怡一起送交按察司衙门,责成他们重新审核此案。回到总督署后,他又唤来候补知县李阳谷,屏退从人,告诉他缘由,请他往合州秘密查勘此案。李阳谷一向以公正廉明著称,接了任务后,便乔装成商人,带着两个精干仆人,启程往合州去了。
  
  又过了几天,黄宗汉去拜访四川督学何道基。名帖递进去后,何道基却让人传话说:“督学大人患有腹疾,不能见客。”黄宗汉与何道基同为道光年间的进士,两人私交甚厚,便再三要求进去探望一下老朋友,仍然遭到拒绝,只得闷闷不乐地打道回府。经过按察司衙门时,忽然想起:前几天我批转并责令重审的合州那桩案子,究竟审得如何了,怎么一直没有见到按察使的报告?今天我倒要访一访。便吩咐停轿,带了个随从,径直往衙门里而去。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又被守门人挡驾于外——原来他因为去看望朋友,乘的是便轿,穿的是便服,而看门人又不认识这位新任总督。黄宗汉一定要进去,守门人说:“不行,按察使大人正督促着诸位承审委员们在审理案子,任何人都不能见。”黄宗汉便问:“在审什么案子?”守门人答道:“是合州的那桩因奸凶杀案。”黄宗汉道:“好啊,我正要查究这桩案子呢!”便向随从使了个眼色,昂然而入。守门人看他这个架势,估计是个非同一般的大官儿,哪敢硬挡,便一溜烟地先进去禀报。按察使闻报而出,正与黄宗汉相遇,见是顶头上司,便连忙半跪施礼。黄宗汉摆摆手,说:“不必惊动大家,你们继续审案,我只想坐在旁边听听而已。”按察使无奈,只得与他并肩坐于大堂正中,下边则坐着一溜承审委员,被审的正是那9岁的小鞠怡。
  
  两人同时进来,按察使自然无法提醒诸位委员总督大人驾到了。而那些委员们正在专心审案,对这位身着便服的人也没有在意,或许把他当成按察使大人的朋友吧,打什么紧!于是案子便继续审了下去。一个委员厉声呵斥鞠怡:“你明明是受人唆使,诬告长官,还不老实招供!”
  
  “我根本就没有诬告长官,而是长官诬陷我的母亲。我的状子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的吗?我没有什么可招的!”鞠怡的态度很强硬。
  
  “大胆小刁女,竟敢顶撞长官!”另一个委员气坏了,大声呼喊,“来人呀,给我掌嘴!”两个衙役应声而上,劈劈啪啪地狠抽鞠怡的嘴巴子。鞠怡显然已不止一次挨打了,她的两颊早已肿烂,刚打了几下,就痛苦地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住手!”黄宗汉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喝住衙役,又质问那些委员,“这个小女孩孤苦伶仃,甚为可怜,你们为什么对她用刑?再说人家要求为母亲雪冤,纵然有不实之情,也算不得有罪啊!”
  
  到了这时,按察使只得出来介绍,这位就是新来的总督黄大人。承审委员们一听,都惶恐地跪拜参见。黄宗汉挥挥手,让他们各就各位,又对按察使说:“这些人审不出什么名堂,还是请你亲自审讯吧。”
  
  按察使无法推托,只得亲自审讯。他的心情矛盾极了:既有心庇护手下的那些官员们,又不敢当着总督大人的面做得太过分。可是荣雨田的礼也早已送到了自己手上,这个案子怎么能够深究下去呢?就这么审来审去,时间倒耗费了不少,始终不得要领。
  
  “你们为什么只审问这个小女孩,却不提审案中的其他人?”黄宗汉实在看不下去了,又提出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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