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不断的亲情
秃头买了老婆,终于告别了单身,高兴地笑了。晚上睡觉,一上床就要上她的身。王招秀用手指着肚子叫嚷开了。秃头长年在中国边境打工,会说汉语,知道女子是说怀孕不能上她身。秃头这才知道买来的女子是孕妇,他毕竟是个善良的种田汉,也就不再强求这事。
七个多月后王招秀临盆了,生了个女婴,取乳名娃娌。上户口时跟秃头姓胡,名志英。满月后,秃头又要上她身。刘招秀“扑通”一声跪下说:“你买了我,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女儿,是我们的大恩人呀!我不是坏女人,我有丈夫,没丈夫哪来的孩子?”就把自己和丈夫赴台,在海口市遇上歹徒的事说了。
秃头一听懵了,心想自己花了200斤大米买的老婆,如今不让他上身,不为他传宗接代,算什么老婆?就要王招秀走,还他200斤大米,不然就把她转卖别人。
王招秀跪在他脚下,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破了,流出了殷红的血,哭求说:“大恩人呀,求你好事做到底,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秃头拉起她说:“你就在家喂养女儿,我会养活你的。”王招秀说:“我不要你养活,我要去台湾寻找丈夫,女儿娃娌就拜托你了。”说着又连磕三个响头。
这下秃头为难了,一时不知所措。留下她是个累赘,赶她走让她流浪街头,被混混儿糟践更是于心不忍。她在这种处境下还去寻找丈夫,秃头被她的壮举深深感动,动了恻隐之心,就要救这可怜的母女。可是他也没钱啊,就把母亲留下的一对银镯子卖了,还卖了100斤口粮,又向亲朋好友借了些钱,交给王招秀让她路上用。王招秀接下钱,把女婴送到秃头手上,咬破右手食指,用鲜血在墙上写下“感恩”二字,流着泪头也不回地走了。秃头接下女婴,既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把娃娌养大。
三、原来我是中国人
王招秀只知道丈夫去了台湾,但不知丈夫的下落,无法联系。刘捡仔更不知王招秀身在何处,是生是死。两人虽然同在台湾,却无从相见。
上世纪80年代后期,海峡两岸逐渐开放,王招秀在台湾寻找失散了三十多年的丈夫无果,十分思念秃头和只奶了一个月的女儿,就要回去看看。光阴似箭,屈指一算,王招秀从1950年离开越南赴台,到今天的1986年回来,整整36年了。
她回到越南秃头家,还未进门就叫嚷开了:“胡怀仁恩人,我回来了。”秃头听到是王招秀的喊声,夺门而出,把王招秀拉进门说:“你可回来了!你这一走就36年,把一个女婴交给我,现在已是36岁的大姑娘了。”王招秀进屋没见到娃娌,就问:“我女儿呢?”
胡怀仁用越语向屋里叫一声,从里间走出个中年女子。她见家里来了个老妇,惊愕地用越语问:“她是谁?”“她是你亲妈。”胡怀仁回答。
王招秀一听,知道眼前这位中年妇女是她女儿,上前拉着她的手流着泪说:“女儿,我对不起你,生下你刚满月就丢下你,去台湾找你爸了。”
娃娌听了胡怀仁的翻译,紧紧地拉着胡怀仁的手用越语说:“爸,我和你在家朝日相伴36年了,怎么在台湾又冒出个爸来?”
胡怀仁就把她父母去台湾,她母亲遭歹徒拐骗,卖给他做老婆的事说了个透。
娃娌一听,什么都知道了,泪水止不住地落下,用越语问:“这么说来,母亲在台湾寻找丈夫36年,可曾找到丈夫?”
王招秀抹了把眼泪说,她初到台湾才22岁,人海茫茫,上哪去找丈夫?一个年轻女子,人生地不熟,何以为生?为了生计,她扫过大街、做过保姆、贩卖青菜……因为年轻又无依靠,经常受到些不三不四汉子的骚扰、猥亵。为了洁身自保,1954年,26岁的她迫于无奈走进寺庙当了尼姑。
这下娃娌才知道自己是中国人,老家在越北紧挨的广西大岭县苦竹村。父亲现在还在台湾,母亲被拐卖到越南,自己认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越南人做爸爸。她早就听说中国改革开放,老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忍不住嚷道:“我是中国人,我要回中国!”
王招秀在家陪女儿住了些日子,又要去台湾寻找丈夫,女儿没有阻拦,见母亲年近六十不放心,就要陪母亲上路。王招秀说,胡怀仁也一大把年纪,要女儿在家照顾养父。过了几天王招秀又飞往台北了。
娃娌知道自己是中国人后,一天比一天想要回中国广西大岭县苦竹村的家乡看看,但因养父胡怀仁身体不好,她一直没成行。直到2000年初,她再也忍不住了,悄悄把养父托付给邻居,自己带着干粮上了路。
四、荒山破庙捡哑女
海峡两岸“三通”后,刘捡仔就想回老家探望大老婆卢来英。因为日月潭腐竹厂生意繁忙,这一拖就是14年。他已是个古稀之辈了,不能再等,终于在2000年1月启程回家。他先到海口寻找王招秀,但还是音讯全无,就转道回故乡广西大岭县苦竹村。
刘捡仔回到家了,虽然和卢来英分开了50年,但夫妻亲情血浓于水,两人一眼就认出来了,一个拥抱,紧紧地搂在一起哭了个够。卢来英抬头问老公,几十年在外是怎么过来的?刘捡仔就把当年在海口王招秀被歹徒骗走的事说了。卢来英一听哭得昏了过去,因为她自己没有生育功能,丈夫才娶王招秀。王招秀和丈夫走时已有两个月的身孕,现在王招秀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不叫刘家断子绝孙了?
刘捡仔回到故乡没几天,转眼2000年年关将至,苦竹村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节,家家户户杀猪宰羊,打黄元米粿,蒸糯米酒……刘捡仔决定在家过了年再回台北。卢来英见老公要在家过年,笑得合不拢嘴,更要大办年货,把一个寒气袭人的严冬操办得暖融融的。
腊月的一天,下着毛毛细雨,天寒地冻。刘捡仔带上侄子上山狩猎,行至山岔口,破庙里隐约传出一阵呻吟声。进庙一看,见神龛后一位约摸五十来岁的妇人,蜷缩在乱草堆里瑟瑟发抖。妇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边放着一只破碗,显然是个要饭的。从她哀愁的眼神里,看得出是个饱受苦难的女子。
“大伯,在这四面透风的破庙里,不饿死也会冻死,咱们救救她吧?”侄子说。刘捡仔弯下腰,问妇女家住哪里,怎么走到这山旮旯里来了?妇人见有人和她搭讪,失神的眼睛里放出渴望的光芒,挥手比划,嘴里“呜哩哇啦”一阵。刘捡仔听不懂她说什么,以为是个哑女,便和侄子搀扶哑女回家了。
卢来英见丈夫搀扶个妇女进门,问是谁家的?丈夫说是在破庙里捡的哑女。卢来英见哑女瑟瑟发抖,忙拿来冬衣,要哑女先去洗个澡。哑女洗完澡出来,见桌上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连忙扑上去三下两下倒进肚里。她实在太饿了。
快过年了,刘捡仔要送哑女回家,打着手语问她家住哪里?哑女比划着手势,嘴里“呜哩哇啦”地叫喊,谁也听不懂。刘捡仔就拿来纸笔要哑女写出自己的名字和住址。哑女接过笔,在纸上写了一些谁也看不懂的文字,刘捡仔一筹莫展。
一天,村里小学正在上地理课,哑女从窗口见黑板上挂着世界地图,冲进教室,用手指着广西下方叫嚷开了,似乎在说:“这就是我的家。”老师见她指的地方是越南,惊呼一声:“她家在越南?”一个越南妇女怎么乞讨到中国来了?校长当即报告当地政府,请来翻译一交流,妇女不是哑女,是越南人,名叫娃娌,现年50岁。
娃娌就在刘捡仔家住下,等政府通过外交途径,给娃娌办理回国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