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押特工的特别信道
上级在得到周先生的汇报后,立即找刘蔓进行了谈话。周先生不知道的是,刘蔓本质上其实是个传统的女孩,渴望一个温暖安定的小家,而她对胡志国这个心思单纯的天才也是爱恋的,但她同时又是一个隐蔽战线上的战士,所以她心里极其矛盾。连上级也没想到,谈话意外地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门,原来她还可以有一条路可走,虽然,他们早就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了。
新婚之夜,胡志国激动不已地问:“小蔓,你为什么会嫁给我,而不是周先生?”刘蔓抿嘴笑说:“因为你是个呆子呀,呆子就会听妻子的话。”胡志国就笑,发誓说:“我保证,一辈子都听你的话。”
作为胡志国的上级,方舒告诉他,成家后就绝对不要把工作带回家。这么说倒不是已经看破了刘蔓的身份,而是方舒从胡志国身上得到了太多,并希望得到更多,不想他累坏。当然,这对于已经能更加专注工作的胡志国来说是空话,他每天都会将工作带回家,因为刘蔓总是能带给他更多的灵感。
日军投降之后,国军接管了云城,云城情报处正式挂牌。方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奸,因为工作便利,云城所有为日军服务的汉奸都在他的黑名单上,而刘铭的排名非常靠前,不杀的话除奸行动就无法进行。于是,某天夜里,一群黑衣人冲进刘府,枪杀了刘铭夫妻。
事发之后,胡志国和刘蔓如遭雷击,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连半个月,胡志国都没有去上班。这天夜里,方舒亲自登门,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手下人居然把刘老爷子也……”他掏出手枪放在桌上,“志国、小蔓,你们毙了我吧,我绝无怨言。”
胡志国愤而举枪,却被刘蔓拦了下来。刘蔓冷冷地说:“方处长,志国正准备向你提出辞呈,你来了也好,省得他跑一趟了。”方舒大惊失色,说:“不行,绝对不行,我绝不接受他的辞职!”又转过头来对胡志国说:“志国,你要明白,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解脱……”胡志国冷笑说:“你是带了枪来的,你可以像杀害我岳父岳母那样杀了我们。”方舒搓着手惶恐地说:“不不不,你们误会了。这样吧,给我一天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等他走后,胡志国困惑地摇头,说:“这不是他,他绝不会向别人这样低头的。”刘蔓说:“很显然,他需要你。现在日军投降,国共早晚有一仗……但我不明白的是,他既然有求于你,就不该杀害我父母呀。”胡志国分析说:“应该是他杀害你父母之后,才接到上级命令的。”
胡志国太了解方舒了,他的猜测与事实并无二样。第二天,方舒恭恭敬敬地将胡志国夫妻接到情报处的行刑场上,指着六个被绑着的士兵说:“他们就是凶手,今天我要还你们一个公道。”他手一招,枪声响起,六个人倒地身亡。
就这样,胡志国继续留在了情报处。但是,方舒发现他学会罢工了。他每天都准时上下班,像个官僚一样喝茶看报,就是不干活,方舒以为日子久了就好了,但大半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
方舒失去了耐心,因为他的情报网显示,有一名叫蜂鸟的中共情报员潜伏在他身边已久,要拔掉这肉中之刺,就必须借助胡志国的能力。方舒撕下伪装,对胡志国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找到蜂鸟,要么死。
胡志国决意一死,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刘蔓。他知道刘蔓是什么人,同样,也知道蜂鸟是什么人。
当天晚上,胡志国回到家。刘蔓一眼看出他有心事,问出了什么事。胡志国勉强笑了笑,摇头说没什么。但他毕竟是心思单纯的人,心里藏不了事,过了一会儿,他又主动说起自己财产的分配问题。刘蔓冰雪聪明,问:“姓方的要动你了?”
胡志国终于忍不住对她说出了方舒的最后通牒,又说:“我会告诉他,我就是蜂鸟。”刘蔓沉默了很久,说:“你知道蜂鸟是什么样的鸟吗?它轻盈、迅疾、敏捷、优雅,它终日在天空中飞翔,不沾一点尘土。但是它同样需要栖息的大树,而你,就是那棵大树,它一生中从来没有后悔选择的大树。”
五、蜂鸟与树
胡志国流泪了,尽管“电影”他已经看过千百回了,每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会流泪。
一旁的方舒躺在那里出神地看着他,方舒感到自己从来就没看清过这个人,这个人有时单纯得像个孩子,给他一道难题就可以让他安安静静地坐上一整年,可是这个人有时又似乎特别复杂,让人怎么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蜂鸟死后,情报却仍然继续流失,方舒自然怀疑到了胡志国身上,但是,他没有证据,而且胡志国太优秀了,他下不了决心对其下手。于是,他专门为胡志国盖了一间石室,每天,他都会将收到或截获的各类情报送去供其研究。
方舒精通心理学,也非常了解胡志国,他认为一个像胡志国这样对数字充满敬意的人面对这些未解之谜,必然会出于本能而进行研究。当研究的成果无人诉说时,一定会憋得很难受,保守秘密原本就是人最大的痛苦。时间久了,胡志国自然也就淡忘了仇恨,又可以继续为他所用,云城情报处也就重振辉煌了。但现在他知道了,胡志国确实研究了那些情报,也确实对人诉说了,只不过那个人不是他。
303室距离最近的建筑有三十多米远,石室只有一个脑袋大小的窗口,就算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一方天空而已。而且,四周日夜都有人严密把守,就连送饭的狱卒进出都要搜身检查,胡志国是怎么把情报送出去的?
“志国,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把情报送出去的?”方舒恳求着。胡志国做了个手势,说:“嘘,看电影。”于是,方舒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看那面雪白的墙。
这天,周铁来到特护病房,他出神地看了看胡志国,随后对方舒招了招手。
在医院借用的一个房间里,周铁冷着脸对方舒说:“你我同城对抗了十几年,我曾经做梦都想把你干掉,想必,你也是一样的。”方舒小心地说:“周局长,那是个错误的年代……”周铁打断了他的话,毫不客气地说:“你更是个错误的人!但现在我不想说这些,我找你,只是想了解蜂鸟牺牲的前因后果。”
方舒支吾地说:“周局长,我在起义时,贵党曾说过既往不咎的。”周铁冷笑说:“所以,我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否则你现在会住在这么舒服的地方?你记住,接下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责任的。”
方舒擦了一把冷汗,连声说是。
那个夜里,刘蔓对胡志国说起了蜂鸟的故事,他号啕大哭,说自己就算一死,也要保住她。刘蔓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说:“蜂鸟没有栖息的大树会死,而大树没有蜂鸟的栖息照样会活得好好的。你知道,树活着不是只为了自己,树越大,它的责任也就越大。”
刘蔓告诉他,他的存在远比她有价值。又说以方舒的为人,绝不会让他闲着的,但以他的个性,又绝不会为方舒做任何事,所以,他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被方舒软禁起来,胁迫他为其工作。“你记住,任何时候都别忘记战斗。蜂鸟虽然死了,但还会重生,有一天你见到这个,”刘蔓提笔画了一个变形的蜂鸟图形,“那就是我回来了。”
胡志国拒不听命,但他喝了刘蔓递来的一杯水后,就昏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刘蔓已经不在了,方舒却亲自上门,欣喜地夸赞他大义灭亲:“要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哪里能想得到,让我日夜不得安宁的蜂鸟竟然就是刘蔓。”
“等等。”听到这里,周铁打断了方舒的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方舒指着墙,苦笑说:“有些是我本来就知道的,有些,是我陪他看了三天的‘电影’,他一点点地告诉我的。”周铁不露痕迹地笑了笑,又问:“你确定当时是胡志国亲自打电话告诉你,蜂鸟就是刘蔓的?”
方舒摇头说:“当时接到举报电话时,我一听蜂鸟是刘蔓,急着去抓她,根本没去想声音的事,直到抓了刘蔓后,才想到那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沉,是有意伪装的,而胡志国根本用不着这样,所以,我推断应该就是刘蔓自己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