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案
四、换个角度看案情
经常光顾张小曼家的那个小偷,是在宏盛都小区再次作案时被逮住的。据他交代,他总共去了张小曼家六次,拿了差不多有五千块现金,有一次饿极了还喝了张小曼煲的汤。其余的,就什么都不承认了。
当徐宁问到他是否注意到张小曼家里有许多玩具娃娃时,那个小偷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说有些印象,但是那些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看样子,他对钻戒毫不知情,罗文鉴相信他的话。如果他偷走了那枚钻戒,就没有必要继续作案了。
罗文鉴让人马上给张小曼重新做尸检,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张小曼的死不是意外,肯定有人设下了这个局,如果不是彭立新突然回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钻戒失踪。
给张小曼做尸检的曲法医确定她是死于哮喘。罗文鉴想知道,哮喘是否可以人为控制,而哪些因素可以引发哮喘?曲法医回答:“有很多种,像动物皮毛啦,春天的花粉啦,病毒性感冒啦,气温湿度气压啦,还有精神因素,或者运动性哮喘……”
罗文鉴一惊:精神因素!他想起老黄。报纸上彭立新订婚的消息,对于张小曼来说应该是致命的刺激吧?老黄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才急着取回报纸,避免受到怀疑。但是,即使老黄存心通过报纸来谋杀,如果张小曼通过哮喘喷剂自救,不是白费工夫吗?除非他事先把喷剂拿走,可张小曼临死时,手里是握着喷剂的。
只见尸检报告上写道:死者胃部残留食物为西瓜、苹果及少量淀粉,此外,死者喉部有碳水化合物晶体,疑为葡萄糖。
罗文鉴死死地盯着这薄薄纸张,突然大叫一声说:“我明白了!立刻安排,重新搜查张小曼那间屋子!”没错,张小曼病发时,是及时拿到了哮喘喷剂,并喷到了喉咙里。可她拿到的是已经被调包的喷剂:里面不是用于气管扩张的药物,而是普通的葡萄糖水!这个凶手非常狡猾,任何人食道里有些糖分,都不会引起怀疑。可对于张小曼而言,却是致命的!张小曼死时手里握的哮喘喷剂,被放在了桌上。拿去检验,是真的气管扩张剂。想必凶手趁混乱时,又把假的哮喘喷剂调换了回来。
罗文鉴马上叫来老黄,让老黄描述一下他所认识的张小曼。老黄认真地想了想:“她高贵,完美。即便后来长胖了些,我也觉得她很美,根本就没必要那么辛苦地折磨自己去减肥。”罗文鉴挑起一条眉毛:“张小曼在减肥?”老黄点头:“是啊。大概从前两周开始,她突然吃得很少。我常常担心她会晕倒。”
罗文鉴决定直奔主题:“你知道精神刺激会诱发哮喘,为什么还拿报纸给她看?”老黄嗫嚅道:“我想让她对彭立新死心,也许我就有机会了……她有哮喘喷剂,我以为不会有问题的,谁知……”罗文鉴问:“那你为什么把报纸偷偷放在她家后,就立刻溜走?为什么不当面给她?”老黄低声说:“我知道自己的举动有点卑鄙,会让她伤心……我不愿意看见,才躲开的。”说完,老黄慢慢用双手抱住头,弯到膝盖上,再也不说话了。随后,罗文鉴让老黄先离开,叫来郭霞协助调查。
罗文鉴示意郭霞坐下:“张小曼租你的房子多久了?”郭霞算了算:“大概有三年了吧。”罗文鉴接着问道:“张小曼死前没有什么异常吗?”郭霞仔细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有!她还是吃很多东西,整天不说话。我想她还没有从彭立新离开的悲痛中恢复过来。”罗文鉴又问郭霞是否知道人偶里藏有钻戒的事情。可郭霞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提醒罗文鉴也许是那个小偷干的。罗文鉴告诉她已经排除了那个小偷的作案嫌疑后,郭霞意外地“哦”了一声,随即露出迷惑的表情。
罗文鉴把老黄列为第一嫌疑人,对他的住房进行了彻底清查。整个刑警队加班加点,劳顿不堪,但结果令人沮丧。一旁的郭霞见了,淡淡地说:“其实,我觉得老黄不会是凶手。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张小曼。”罗文鉴说:“我知道。可如果老黄不是凶手,张小曼的哮喘喷剂是谁换走的?钻戒又是谁拿走了?”郭霞沉吟片刻,说:“你有没有想过,那枚钻戒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罗文鉴一怔:“什么意思?”郭霞说:“这都是彭立新一个人说的,对不对?还有其他人见过吗?你凭什么怀疑是老黄拿了?”
罗文鉴脑袋里“轰”地一响,一个新思路忽然开启。那枚价值238万元的钻戒,或许完全是一个谎言!从头至尾,它就只存在于彭立新一个人的叙述中,没有任何旁证,他竟从未对这个孤证产生过怀疑。
如果真是这样,彭立新的目的又何在?这个问题不想则已,一想理由竟是无比冷酷而充分。在光芒四射的钻戒掩护下,彭立新真实的利益很容易被忽略,一切都可能是编造的,但他和张小曼的结婚证却是真的!当初,他可能是爱昏了头,热切地想要把一切和心爱的女人分享。可是,当他慢慢对这段感情失望,又受到家里的压力,这才发觉自己闯了大祸。他这个鞋王帝国的太子一旦离婚,数百万身家就要被分走一半!假设彭立新不愿意接受这样惨痛的结局,就势必会设法令威胁他财产安全的人消失。
罗文鉴去找彭立新的时候,他正在通电话,柔声细语,仿佛哄小孩一般:“……快了,大概再过一星期就可以处理好。你叫你父亲再等等。好,乖。Bye-bye。”罗文鉴别有深意地说:“是和林文仪通电话吧?”彭立新放好电话,对罗文鉴露出无奈的苦笑。
罗文鉴自顾自地说:“看来你和林文仪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你描述的那么糟糕。”彭立新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罗文鉴盯着他:“除了你,还有谁能证明那枚戒指的存在?”彭立新微微张开嘴,闷头想了半晌:“的确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可我干吗要撒谎?”罗文鉴冷冷地说:“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假设这样一种可能:从头到尾,压根儿没有什么钻戒。你虚构出一个价值不菲的失踪宝物,只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彭立新眯起眼睛:“转移注意力?那我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罗文鉴说:“自从你说出钻戒的事之后,警方的思路就局限在了谋财害命这四个字上。可是,如果钻戒根本不存在,思路就完全不同了——其他人再没有任何动机去杀害张小曼;但张小曼是身家数百万的彭大少爷的法定妻子,对不对?”
彭立新腾地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怒气,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你怀疑我杀了张小曼?怎么可能?我那样爱她!”罗文鉴淡淡地说:“你的口气倒跟老黄一模一样。”彭立新的胸膛剧烈起伏,盯了罗文鉴半晌说:“你有理由这样怀疑我,可你忘了,我回来之前,张小曼就已经去世了!”罗文鉴说:“这不是理由。你完全可以买凶杀人!请跟我去警察局接受调查。”
五、饮食状况的记录
前一天晚上下过雨,路面湿漉漉的。清晨的宏盛都小区门口,一个头发松松挽着髻子的女人,提着豆浆油条向花店走去。卖花草的女孩扭过头,露出灿烂的微笑:“郭姐,来看看这些新进的兰花!我记得你说想要一盆。”郭霞情不自禁地蹲下去细细打量:“我看看,不错呢!”
女孩热切地介绍着花的品种,并且许诺可以打八折。郭霞笑笑,忽然回头看见罗文鉴,于是点点头,对女孩说:“好吧。我要这盆。”女孩欢喜地找出小藤筐把兰花装好,一边问:“郭姐,上次那盆宫粉开得好吗?”郭霞低头给了钱,”哦“了一声说:“没照料好,养死了。”
女孩有些意外,“啊”了一声。郭霞转头对罗文鉴歉然微笑:“稍微等一下,我把花搬回去,我们就走。”罗文鉴约了郭霞去张小曼墓地。张小曼的后事基本是郭霞操办的。因为忙于案件,他一直没顾得上去。
墓园里,一排排墓碑密密排列。走到张小曼的墓前时,罗文鉴心里隐隐一抽,拿出一支烟点上,对郭霞说:“昨天给老黄和彭立新测过谎了。”郭霞仔细把一束粉红色的玫瑰在墓前摆好,默不作声,等待罗文鉴继续说。
罗文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那位彭大少爷自从接受调查以来,就一句话都不肯说。测谎自然也没结果。”郭霞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罗文鉴拧起眉头:“奇怪的是,老黄居然通过了测谎!他承认他喜欢张小曼,拿报纸给她看是为了让她对彭立新死心。但他不承认他换了哮喘喷剂——要知道,无论彭立新是不是主谋,老黄都是嫌疑最大的直接作案人!现在的状况真是奇怪。”看着郭霞默默无言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老黄怎么会有张小曼房间的钥匙?他是张小曼死之前还是死之后配的?”
郭霞想了想:“是之前。因为张小曼的米面、煤气罐都是他帮忙搬的。有时张小曼上班,他就自己开门进去——老黄其实一直蛮正派的,我和张小曼都信得过他。”
罗文鉴心想,如果老黄一直都有张小曼房门的钥匙,那他就更有条件作案了。他决定再给老黄做一次测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