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遇虎记
大板牙一低头,果然有道血渠,血顺着肩膀蜿蜒而下。刚才大概因为高度紧张而没觉得,现在一发现,他越发感到疼痛难忍。
“咣”一声,大板牙手中的扎枪掉落在地。顾春风见状,趁机上前将他制服,把他捆在了祭桩上。
这时因电量耗尽,手电也渐渐熄灭了。一片漆黑中,猛兽听到动静,慢慢进了洞。
大板牙吓得乱叫:“虎爷,那对狗男女就在后面,肉比我嫩!”
谁知猛兽根本不为所动,它在陷虎坑前兜了两圈后猛然一跃,差点掉入坑中,但它及时用前爪扒住坑沿,一翻就出了坑,来到了大板牙面前。
大板牙白眼一翻,昏了。猛兽轻蔑地朝顾春风和萨仁高娃的藏身处瞟了眼,便转过头去,张开毛茸茸的大嘴开始搜寻大板牙的喉咙。
突然,顾春风举起相机,向它按下了快门!猛兽对这“咔嚓”声已不害怕,只是本能地一抬头。刹那间,相机闪光灯发出的失控强光像闪电一般,将它惯于在暗中视物的眼睛瞬间致盲。
猛兽猝不及防,连连后退,“咕咚”一声,掉进了陷虎坑。
“快!快!”顾春风急急催促着,让萨仁高娃先抓铁链荡过了坑,然后他把吓得半死的大板牙绑在铁链上,也推了过去。轮到他时,铁链顶部已开始松动。坑底的猛兽视力恢复,见猎物一个个从头顶飞过,它怒火中烧向上一扑,惊人的威势吓得半空中的顾春风忘了放手。眼看他就要随回荡的铁链掉入坑中,这时铁链“哗啦”一声断裂,将他随惯性抛过了坑。
萨仁高娃搀起他,拉着大板牙就跑:“快,水涨进来了,一会儿灌进陷坑,老虎就会随水浮出了。”
到了巷道外,他们傻了:“哗哗”流水已将巷口困成了孤岛。这时,陷虎坑那边动静越来越大,看来老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出坑了。
“只能这样了!”顾春风教他们把裤子脱下用水浸透,将两条裤腿打结,再从裤腰处鼓气,制成了个简易救生圈套在脖子上,好增加浮力。三人入了水。急流中,顾春风拿着扎枪在前开路。不久,裤子救生圈被冲掉,三人被浪头卷进了一个水下暗洞。
黑暗中顾春风氧气耗尽,正听天由命,突然头顶出现了亮光,是出洞见了天光!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扎枪一横,一声撞响,扎枪卡在了下游的暗洞口上,阻住了余势,避免急流将他们冲入下一个暗洞内淹毙。
大板牙和萨仁高娃相继撞在顾春风的背上,三人相帮着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岸。
躺在沙滩上喘息时,顾春风眼前一亮:这正是他第一次拍照时的旧河道,虽被水涨成了小潭,但潭边高高的石崖仍在。劫后余生的庆幸后,他竟泛起一丝凄然的自嘲:“其实,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猛虎,时而细嗅蔷薇,时而狂卷梅花!”
萨仁高娃认同地点点头。要说,顾春风心里的猛虎,是名,是千方百计出大名;而大板牙心中的猛虎,是钱,是不择手段发大财。那么萨仁高娃呢,难道她就没私心?作为山君之女,她对老虎的感情不用怀疑,但潜意识中,她是不是把老虎当作家族私产,而拒绝他人染指呢?
顾春风感叹着,从怀里掏出相机,取出了储存着虎照的相机卡,轻轻掰成了碎片。
萨仁高娃见状若有所思,她对顾春风说:“你……谢谢你。”
萨仁高娃是感谢顾春风决定不公开虎照。顾春风也明白,虎照公开的时机确实还不成熟,可能会招来更多盗猎者。就算有关部门开始接手,老虎的未来也会因人类的再次干预而后果难料。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萨仁高娃那样肯为老虎付出一切。可照片保存下来,顾春风也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某天被内心的猛虎所吞噬,受不了诱惑而将它公布出去。
还是顺其自然,让老虎在这里安静生存吧。直到有一天,它们自己走出地下。
大板牙也从惊恐中恢复了,他呆呆望着萨仁高娃和顾春风,虽不大明白,但也被他们眼中那种肃穆和坚忍触动了,他悄悄地低下了头。
该起身了,三人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威猛的吼啸——那猛兽追出了潭。它一直在暗中忍辱偷生,现在它竟把传说中强大的入侵者赶出了家园,而它自己也以战胜者的姿态,站在了灿烂的阳光下。都说老虎之所以有王者之称,是因为它们除了生存必需外,绝不滥杀。现在,这头猛兽站在崖顶,宽容地望着手下败将们远去的背影,雄心高涨之余,按捺不住内心的自豪,它才尝试着,发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吼啸。
三人久久地回望着,也许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今天在这大漠里经历的奇遇,也许明天一觉醒来,连他们自己都未必能确定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塔里木虎。因为毕竟刚才与猛兽对峙的过程中,他们没有人真正近距离地把那猛兽的模样看真切了……不过此时此刻,他们仿佛都听到了那雄浑的虎啸,这让人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期望——但愿这声响能永远回荡在中亞的云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