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于陛(1536年-1596年),明神宗时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西汉时期,有一个叫韦贤的人,原是一名小官吏,后来官至丞相。好象是命运的安排,韦贤的儿子韦玄成从小喜欢读书,后来做官也做到了丞相的位置。这在西汉时被传为美谈。历史的长河流淌了1500多年后,到了明朝,又出现了父子两人先后做宰辅的人家,这就是终明一世仅有的一家——南充陈于陛和他的父亲陈以勤。父子两人都以正直闻名,而且名垂青史。
陈于陛,字元忠。出身于名门仕宦的家庭。祖籍四川南充。他的父亲陈以勤,字逸甫,隆庆元年(1567)出任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是一个才力过人的正直大臣。但在当时党派互相倾轧中,无法施展才华,于隆庆四年(1570)以年老有病为由去官罢职。陈于陛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父亲的刻苦勤学、正直无私都深深地影响着他。他很想像他的父亲那样有一番成就,为世人所景仰。所以陈于陛从小就跟父亲修习国家政事及历代的典章制度。隆庆二年(1568)中进士,选进庶吉士,授编修。从此踏上了为官报效朝廷的道路。
万历初年,陈于陛参与修纂世宗和穆宗两朝实录。在这期间,他更加注意对历史和现实的观察分析,他看到明以前的历代朝廷都曾经修过国史,只明朝没有,便上疏说:“我研究历代史官修史的成法,大都有本纪、年表、志、列传,只有如此,才可称之为正史。宋朝离我朝比较近,有一些制度还可以考察到,比如宋真宗祥符年间,王旦等人就修撰了太祖、太宗两朝正史;宋仁宗天圣年间,吕夷简等人又增修真宗朝正史,合称‘三朝国史’。这是本朝君臣自己修纂本朝正史的明证。我大明朝的史籍,只有先朝实录,却没有正史,而朝野人士编写的史书却不下数百种。倘若不及时网罗,随着岁月的流逝,卷帙散脱,日久渐稀,再写正史便缺乏根据。若想成信史就更是不可能了。希望陛下立即下诏令,设局编写正史,使我朝的经制典章都得以保存下来,这才是光照天地的伟业,是万世传颂不朽的大事啊!”在陈于陛的倡议下,万历二十二年(1594)三月,神宗下令分类编纂,以陈于陛及尚书沈一贯、少詹事冯琦为副总裁,以阁臣为总裁。并提出历朝实录,供修“国史”。但由于万历朝政治的混乱,加上不久陈于陛即亡故,所以陈于陛修国史的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而且有明一代,官方修史终不及前代,没有巨著,也没有独创的作品。
万历二十二年夏,首辅王锡爵去官归乡,神宗诏令廷推阁臣,并嘱咐廷推之时不要受资历、品秩的拘泥。吏部尚书陈有年等人便根据神宗的旨意推举了大学士王家屏、原礼部尚书沈鲤、礼部尚书沈一贯、吏部侍郎郑以以及非翰林出身的原吏部尚书孙、左都御史孙丕扬和仅是四品官的少詹事冯琦。但神宗对这些推举甚为不满。王家屏曾因争国本之事离职,神宗说:“以前的辅臣不应该轻易地再次起用。”孙丕扬为左都御史,神宗又说:“朕曾经说过不要推都御史,为什么偏偏又推举孙丕扬。”总之一句话是不满意,真是皇口难调。最后,神宗命礼部尚书陈于陛、南京礼部尚书沈一贯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
陈于陛进入内阁之时,内阁有四人,即赵志皋、张位、沈一贯和陈于陛,四人相处平安,无矛盾。但当时的神宗已开始日益脱离群臣。大臣们的上疏若不合神宗的心意便一概留中,不予理睬。从万历十八年(1590)起,神宗便不再临朝,大臣的章奏,他的批示、谕旨,全靠内监传达,甚至连郊祀等礼仪也不亲自参加,而让别人恭代。在这种情况下,君臣之间的隔阂很深。陈于陛自入阁以后,一心要唤醒昏庸的明神宗,改革朝政。他上疏劝神宗要亲近大臣、录用贤才,奖励外吏,核实边境军饷,积储将才,选择边吏。最后,陈于陛又痛切地说:“先朝肃皇帝(明世宗朱厚熜)精明过人,但嘉靖末年,朝中贪黩成风,且边疆多事,北部烽烟连年不断,南部也时时传出警号。这一切都是由于肃皇帝晚年怠政的缘故。今天,若陛下不赶快更新朝政,改革吏治,后果将不堪预料!”此疏言词极为恳切。明神宗看后有所触动,但他并没有采取实际行动来重振朝政,尽管这样做并非难事。
在中国的历史上,言官谏诤的风气对于维护封建的统治,纠正皇上的过失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明神宗统治时期,神宗却十分讨厌官吏议论国政,他曾经明确规定,只允许有言责的科道官议论国政,其他官吏不许随便言事,各部司属上言,要先经堂官批准,尚未正式授官的“办事进士”更不许随便上奏,倘若违背规定,就会被视为超越职权,将受到严厉处罚。科道官虽被允许议论国事,但也必须看皇帝的脸色行事,否则违忤了皇帝,也会受到斥责。陈于陛在内阁期间,明神宗这种厌烦臣下上言的专制作风尤为突出,典型的例子就是万历二十三年(1595)冬至二十四年(1596)春发生的神宗斥逐科道官的事件。
万历二十三年冬,兵部考察军政(明代武官的考察称军政)之时,明神宗借口其中的副千户,不应该擅自定为四品,从而责怪军政失察,部臣徇私,兵科又不纠劾,一时之间,几下圣旨处罚言官。当时东厂太监张诚在神宗面前失宠,他的家奴锦衣副干户霍文炳升迁为指挥签事。对于此事,兵部大臣本已事先告诉过神宗,但明神宗正想寻找机会责怪言官,便将此事定为有罪。即便如此,神宗的怒火似乎有增无减,不久他又迁怒于两京科道,以科道官员个个缄默,不发表意见为由,命掌印者尽数贬官三级,于是又有十九人被贬,其余的也都停俸一年。这一次在天子盛怒之下,先后被贬斥的言官达三十余人。举朝震骇。大学士陈于陛和同官赵志皋、沈一贯以及九卿官员都纷纷上疏救助。陈于陛自己又单独上疏请求皇上大开皇恩,原谅臣属。明神宗不但不听,反而怨恨起陈于陛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疏,在一种“看看到底谁说了算”的心理支配下,又一次贬谪诸言官。孙丕扬等人抗疏直言进谏,更是把神宗气得不亦乐乎,遂下令尽除其名为民。此次事情令许多大臣心惊,御史马经纶上疏直言:“国君受命于天和人臣受命于君是一个道理。言官本来没有什么大的罪过,天子一旦震怒,以失职论罪,无一人敢抗命不从。天子若失人心,必然拂逆天意,万一上天震怒,以陛下的不郊祀、不朝讲、不惜才、不贱货而追咎人君的失职,必将降大灾,不知陛下能抗天命吗?既然臣不能抗君,君不能抗天,陛下为什么就不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为社稷着想呢?”真正是痛快淋漓。这件事使陈于陛终于看清了明神宗的不可救药,而对朝政彻底灰心。
万历二十四年(1596)十月,乾清、坤宁两宫失火,陈于陛心急如焚地请求面奏。疏是递上了,却迟迟见不到神宗,也听不到任何回音。一心报国的陈于陛断没想到神宗竟然懒散、昏庸到如此地步,在极度失望的情绪下,他上疏乞求罢官,没有得到允许。在以后的日子里,陈于陛忧形于色,终日望日影而叹息,认为国家已不能补救了。这年冬天,陈于陛病重,十二月,与世长辞。死后赠少保,谥文宪。陈于陛的忧虑十分有道理,大明朝就是在终日昏噩、贪财好货的明神宗手中,彻底地陷入了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