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1854年1月8日—1921年10月27日),中国近代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哲学家。字又陵,又字几道。福建侯官人。幼年习旧学,由于家贫无力进入自费学校,1867年考入洋务派创办的福建马尾船政局附设的海军学堂,学习英语和驾驶术,初步接触到一些近代自然科学。1871年毕业后,被派往军舰实习,周游南洋、黄海。1876年被选派到英留学。在留学期间,除学习课程外,特别注意研读哲学、社会学说方面的著作,研究中西学术政制之异同。1879年回国,先后在福州马尾船政学堂任教习,天津北洋水师学堂任总教习、总办。中日甲午战争失败,使其深受刺激,于1895年在天津《直报》上发表《论世变之亟》、《原强》、《辟韩》、《救亡决论》等文章,尖锐地揭露了封建君主专制的罪恶。又翻译英国著名科学家赫胥黎的《天演论》,并加了大量按语,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论观点,说明变法维新、救亡图存的紧迫性,在当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此后,又陆续翻译了英国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的《原富》、英国著名社会学家斯宾塞的《群学肄言》、英国著名思想家约翰·穆勒的《群己权界论》、英国学者甄克思的《社会通诠》、法国著名思想家孟德斯鸠的《法意》等著作。在这些译著中,或加有按语,或写有序言,译凡例、译余赘语等。在介绍和传播西方资产阶级的经济、社会、政治、法律、伦理等学说的同时,提出许多自己的见解。在哲学上,他有所取舍地把达尔文、赫胥黎、斯宾塞等人关于进化的学说与中国固有的唯物主义传统结合起来,形成了独具形态的“天演哲学”。严复还具有丰富的人学思想。他根据当时中国社会的需要,提出了“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的思想;宣传“民之自由,天之所畀”的天赋人权观念;主张“背苦趋乐”的人性论;猛烈抨击了封建专制制度对人的压抑,对人性的束缚,呼唤个性的解放。严复的这些思想,对于反对封建主义旧思想、旧文化,启迪近代国人的觉悟,起了积极的作用。
(1)人为天演中一境 严复把中国古代唯物主义“气”的学说与西方近代进化论学说相结合,说明了人类的产生与发展。在他看来,人与万物一样,都产生于气。“通天地人禽兽昆虫草木以为言,以求其会通之理,始于一气,演成万物”。这个“气”有质点、有爱拒力,而且可以感知,可以度量。“一气之行,物自为变”,气的运行,自然产生万物,而且万物由简单趋于复杂。“知有生之物,始于同,终于异;造物立其一本,以大力运之,而万类之所以底于如是者,咸其自己而已,无所谓创造者也”。这就肯定了生物由简单到繁杂的进化是由于自身内部的原因,否定了“造物主”的存在。即承认人是生物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人为天演中一境,且演且进,来者方将,而教宗抟土之说,必不可信”。这不仅批判了宗教唯心论,而且说明人类进化是无止境的,鼓励人们面对现实,争取未来。
(2)物竞天择,自强保种 严复在翻译赫胥黎的《天演论》时,把物竞天择、自强保种作为宣传的主题。围绕着这个主题,他吸取了达尔文,赫胥黎、斯宾塞和中国传统思想中的合理因素,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所谓物竞就是生物竞争;所谓天择就是自然选择。认为物竞天择是一条在动、植界以及人类社会普遍起作用的规律。他说:“是故天演之秘,可一言而尽也,天惟赋物以孳乳而贪生,则其种自以日上,万物莫不如是,人其一耳,进者存而传焉,不进者病而亡焉。”又说:“物各竞存,最宜者立,动植如是,政教亦如是也”。严复借助于这个理论,着重阐发了优胜劣败,适者生存的观点。他说:“劣者之种遂灭,而优者之种以传;即传焉则复于优者之中再争,而尤优者狄传焉,递胜不已,则灭者日多,而留者乃日进,乃始有人。人者,今日有官中之至优者也,然他日则不可知矣。”他要求中国人猛醒,切实认识到必须顺应和运用进化发展的客观规律,自强保种。
(3)开民智,新民德的布新说 严复谙熟西方文化,通过对中西社会的比较,认定检验一个国家的强弱、贫富、治乱的标准是民力、民智、民德;并认定西方国家之所以富强,就在于其政令措施合于力、智、德发展的需要,而中国之所以贫弱,就在于其政令措施违背力、智、德发展的需要。因此,他提出“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的主张,并作了详细的论证。他说:“生民之大要三,而强弱存亡莫不视此:一曰血气体力之强;二曰聪明知虑之强;三曰德行仁义之强,……未有三者备而民生不优,亦未有三者备而国威不奋者也”。所谓“鼓民力”就是要培养人民强壮的身体,即锻炼身体,注重饮食养生,医药卫生,妇幼保健等事业。而中国礼俗如缠足等,则是“贻害民力”,必须废除。所谓“开民智”,就是用西方资产阶级的新文化来代替中国封建主义的旧文化,提高人民的文化科学水平,改变其愚昧无知的状况 所谓“新民德”,就是运用西方的民主、自由、平等观念,培养人民的爱国心和社会公德。他认为,由于西方人民享有自由、平等的权利,故民知自重,并把国家看作是私有之物,便有自觉的爱国心与义务感。而中国相反,“国家之事,惟君若吏得以问之,使民而图社会之事,斯为不安本分之小人”。“夫上既以奴虏待民,则民亦以奴虏自待。”这样的人民自然不会有自觉的爱国心和对国家自觉的义务感,因此他主张展开设议院,仿照西方国家建立资产阶级的民主政治。
(4)民之自由,天之所畀 严复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是“以自由为体,以民主为用”,即自由是资本主义的实质和根本,因此,便对资产阶级自由观作了全面、系统的论述。首先,他对中文中的“自由”一词作了解释,认为,“中文自繇(即自由),常含放诞、恣雎、无忌惮诸劣义。然此自是后起附属之诂,与初义无涉,初义但云不为外物拘牵而已,无胜义亦无劣义也”。自由就是“自主而无挂碍”。严复又提出,自由并不是无限度的。倘若人人都享有无限的自由,必然导致相互冲突,以致破坏自由,所以,自由必须有一个限度,必须处理好个体自由与群体自由的关系。他说:“自入群而后,我自由者人亦自由,使无限制约束,便入强权世界,而相冲突。故曰人得自由,而必以他人之自由为界,此则《大学》絜矩之道,君子所恃以平天下者矣。穆勒此书,即为人分别何者必宜自由,何者不可自由也”。严复十分重视言论自由。认为所谓“言论自由,只是平实地说实话求真理,一不为古人所欺,二不为权势所屈而已”,“使理真事实,虽出之仇敌,不可废也。使理谬事诬,强以君父,不可从也”。这种要求“说实话求真理”,“不为古人所欺,”“不为权势所屈”的精神,表现一个处于进步时期的资产阶级思想家敢于为真理而奋斗的勇气。对此,严复揭露了封建专制制度对自由的扼杀,认为其关键在纲常名教束缚了人们的思想,“事关纲常名教,其言论不容自由,殆过西国之宗教”。所以,必须推翻“暴君之压制、贵族之侵陵”,争取人民大众的自由。
(5)背苦趋乐,人道所为 严复以天演唯物主义哲学来解释人性问题。认为“一人之身,其情感论思,皆脑所生”;“官与物尘相接,由涅伏以达脑而成觉,即觉成思,因思起欲,由欲命动”。这就是说,人的感觉是由人的器官与客观事物相接触而形成的,是后天产生的。“盖人之由散人群,原为安利,其始正与禽兽下生等耳,初非由感通而立也。夫既以群为安利,则天演之事将使能君者存,不君者灭;善群者存,不善群者灭。善群者何?善相感通者是。然则善相感通之德,乃天择以后之事,非其始即如是也”。就是说,人类社会的进化是人们为了彼此间的利益而共同奋斗的结果,不存在某种先验的相感通的道德观念,而这种善相感通的道德是在后天形成的。严复在否定天赋道德观念的基础上提出,人的本能就是“背苦而趋乐”。他说:“有叩于复者曰:人道以若乐为究竟乎?以善恶为究竟乎?应之曰:以苦乐为究竟,而善恶则以苦乐之广狭为分,乐者为善,苦者为恶,苦乐者所视以定善恶者也。然则人道所为,皆背苦而趋乐,必有所乐,始名为善,彰彰明矣”。这样就把善恶与苦乐结合起来,以苦乐为善恶的标准。严复还主张对“苦”要有全面的理解。如那些“摩顶放踵以利天下”的人,虽“苦者吾身”,而“乐者众也”;慈母对于子女,辛劳—生,虽“母苦而子乐,”然“母且即苦以为乐”所以,在非极盛之世,“必彼苦而后此乐,抑已苦而后人乐”,只有到了极盛之世,才能“人量各足,无取挹注”,人人极乐。可见,人的“背苦而趋乐”,并不仅仅是背个人之苦而趋个人之乐,而是包含着为国家、为民族、为他人趋乐的崇高精神。
(6)两利为利,开明自营 所谓“自营”是以个人为主,强调个人利益。严复反对“自营”。而主张开明自营,即照顾到个人与群体二者的利益,使义利两全。他说:“今人则为生学之理,舍自营无以为存。但民智既开之后,则知非明道,则无以计功,非正谊,则无以谋利,功利何足病,问所以致之之道何如耳。故西人谓此为开明自营。开明自营,于道义必不背也。复所以谓理财计学,为近世最有生民之学者,以其明两利为利,独利必不利故耳”。他又引《原富》的观点作论证说:“大利所存,必其两益。损人利己非也,损己利人亦非,损下益止非也,损上益下亦非”。又说:“未有不自损而能损人者,亦未有徒益人而无益于己者,此人道极大公例也。”这种“两利为利”、“开明自营”,实质上是近代某些西方资产阶级思想家所提倡的“开明的利己主义”、“合理的利己主义”,这种思想在近代中国产生过极大影响。
(7)斯民也故斯天下之真主也 严复依据“天赋人权”论和社会契约说,提出君主与人民是本于“通功易事”的原则而确立的一种契约关系。他认为,古代没有君民之分,人人平等。后来,“有其相欺,有其相夺,有其强梗,有其患害,而民既为是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与凡相生相养之事矣,今又使之操其刑焉以锄,主其斗斛、权衡焉以信,造为城郭、甲兵焉以守,则其势不能。于是通功易事,择其公且贤者,立而为之君”。可见,君主的权利来自人民,没有民就没有君。君必须代表民的意愿,为民谋福利。“君不能为民锄其强梗,防其患害则废”。“君也、臣也,刑也,兵也,皆缘卫民之事而后有也”,“斯民也,固斯天下之真主也”。很显然这是一种“主权在民”的资产阶级民主思想。
(8)八股之害使天下无人才 严复对封建专制主义压制人性束缚人才的各种制度,特别是八股取士制度进行了尖锐的批判。他在《救亡决论》文中开宗明义指出:“天下理之最明而势所必至者,如今日中国不变法则必亡是已。然则变将何先?曰:莫亟于废八股。夫八股非自能害国也,害在使天下无人才”。八股取士制度有大害三,即锢智慧,坏心术,滋游手。所谓锢智慧,是禁止学子动脑筋。孩提时代即读“四书”,强记硬背;数年之后,学得一套死板的写作方法,“资之于剽窃以成章”。一旦中考,则夸耀乡里,荣禄皆至,实财无真才实学。所谓坏心术,即败坏人们的道德品质。学子们为了追求功名利禄,在考试时可以不择手段。这些人进入官场后,则“以巧宦为宗风,以趋时为秘诀”。所谓滋游手,指培养一批游手好闲的人。许多人终身读书以追求科举成名;还有一群虽科举出身而又毫无才能;这些人便成为国家的寄生虫,成为祸国殃民的灾难。总之,八股取士,使天下消磨岁月于无用之地,堕坏志节于冥味之中,长人虚骄,昏人神智,上不足以辅国家,下不足以资事畜,因此主张必须“痛除八股而大讲西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