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1060年1月20日—1128年7月29日),字汝霖,婺州义乌(今浙江义乌县)人。泽自幼豪爽有大志。元六年(公元1091年),参加廷试,极陈时弊,考官恶其直,置于末科,名为“同进士出身”。八年(公元1093年),为大名府馆陶尉。适朝廷大开御河,时正隆冬,役夫僵仆于道,中使督之急。宗泽奉命巡视河堤,见此情景,即上书曰:“时方凝寒,徒苦民而功未易集,少需之,至初春可不扰而办。”哲宗从之。继调衢州龙游令。龙游(今金华县)民不知学,泽乃建学校,讲论经术。自此龙游风俗为之一变,好学成风,登第者相继。
崇宁二年(公元1103年),知莱州掖县。朝廷遣使者购买牛黄,泽报曰:“方时疫疠,牛饮其毒则结为黄,今和气横流,牛安得黄?”使者怒,欲劾邑官。泽曰:“此泽意也。”政和五年(公元1115年),通判登州。登州(今山东蓬莱县)境内有官田数百倾,皆不毛之地,岁输万余缗,皆取于民,泽奏免之。
重和元年(公元1118年)十二月,朝廷遣使由登州结女真,盟于海上,谋夹攻辽。泽语左右曰:“天下自是多事矣。”遂退居东阳(即婺州),结庐于山谷间。
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金兵大举攻宋,京师危急,钦宗决心议和。中丞陈过庭等荐泽,遂为宗正少卿,充和议使。泽曰:“是行不生还矣。”人问其故,泽曰:“敌能悔过退师固善,否则安能屈节北庭以辱君命乎。”议者谓泽性刚,恐害和议。钦宗然之,命知磁州。
九月,金兵占领太原,受命官于两河地区者,皆托故不赴任。泽曰:“食禄而避难,不可也。”即日上道,从者仅羸卒十余人。
磁州(今河北磁县)经金兵蹂躏之余,人民逃徙,仓库空虚。泽至,修复城墙,疏浚护城河,制造作战器具,招募义勇,作长期固守准备。上书曰:“邢(今邢台县)、洺(今永年县)、磁、赵(今赵县)、相(今河南安阳市)五州,各蓄精兵二万,敌攻一郡,则四郡皆应,是一郡之兵,常有十万人也。”钦宗嘉之。拜河北义兵都总管。
十月,金兵破真定府(今河北正定县),引兵南攻庆源(今赵县);路经磁州,以数千骑攻之。泽披甲登城,令壮士以神臂弓(又名强臂弩,射程可达240步)射之,继开门纵击,杀敌数百;所获羊马金帛,尽以赏军士。及金兵进逼汴京(今河南开封市),康王赵构再次赴金议和,途经磁州时,泽曰:“肃王(赵枢,徽宗第五子)一去不返,今金又诡辞以致大王,其兵已迫,复去何益!愿勿行。”构遂回至相州,为河北兵马大元帅,泽为副元帅,奉命起兵入援。十二月初一,宗泽以二千人与金兵力战,履冰渡河(今卫河)至相州,谓构曰:“京城受围日久,入援不可缓。”构纳其言。继而钦宗以金人登城不下,方议和好,不许轻举妄动。副元帅汪伯彦(投降派)信之。泽曰:“敌人狡谲,是欲款(缓)吾师耳。”“宜急引军直趋澶渊(今濮阳县),以解京城之围。”伯彦等难之,劝构遣泽先行,自是泽不参与帅府事。
二年(公元1127年)正月,泽至开德(今濮阳县),十三战皆捷,并劝构令诸道兵会师京城。继致书北道总管赵野、两河宣抚范讷、知兴仁府曾茂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泽为狂,不答。泽遂孤军进至卫南(在今滑县东北),都统陈淬言敌方炽未可轻举,泽怒,欲斩之,诸将求情,使之效死。及闻前有敌营,泽即挥军直前,连战,破之。继挥军东向,敌援兵至,部将王孝忠战死,前后皆敌垒。泽令曰:“今日进退等死,不可不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无不以一当百,杀敌数千,金兵败退数十里。泽知敌必复来,乃即转移营地;金人果夜至,得一空营,大惊。泽又出其不意,遣兵过河袭之,又败金兵。自是金人畏泽,不敢出兵。
泽屡获胜利,但其他诸将皆畏缩不敢战,故无大补于整个战局。二月,汴京陷落,金立宋臣张邦昌为楚帝,北宋亡;金将汴金洗劫一空,俘徽宗、钦宗北去。泽闻,即引军赴滑县,走黎阳(今浚县),至大名,欲渡漳河,占据金人归路,以劫还二帝,因勤王之兵无一至者而不果。
四月,构令移师近都,按甲观变。泽上表劝进,曰:“今天下所属望者在于大王,大王行之得其道,则有以慰天下之心。所谓道者,近刚正而远柔邪,纳谏诤而拒谀佞,尚恭俭而抑骄侈,体忧勤而忘逸乐,进公实而退私伪。”五月一日,构即皇帝位于南京(今商丘市),是为南宋高宗。泽入见,涕泗交流,陈复兴大计。继与宰相李纲纵论国事,慷慨流涕,纲奇之。高宗欲留泽,中书侍郎黄潜善(奸臣)等阻之,乃拜龙图阁学士,知襄阳府。
襄阳之地,当时不是抗金第一线,泽报国无门,极为愤慨;及金人又求割地,泽上书曰:“自金人再至,朝廷未尝任命一将、出一师,但闻奸邪之臣,朝进一言以告和,暮入一说以乞盟。”“今即位四十日矣,未闻有大号令。”“臣虽驽怯,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得捐躯报国恩是矣。”高宗壮其言,命知青州(今山东益都县)。时年六十九。李纲言:“京师根本之地,新经扰攘,人心未固,不得忠义之士加意抚绥,非独外忧,且有内变。”并言:“绥复旧都,非泽不可。”遂改知开封府。
时敌骑尚留河上,金鼓之声,日夕相闻,而京城楼橹(了望台)尽废;兵民杂居,盗贼纵横,人心惶惶。泽威望素著,及至,首诛盗贼为首者数人,令曰:“为盗者,赃无轻重,并从军法。”由是盗贼顿息,民赖以安。又招募勇士,整修城墙;根据地形,修建二十四壁垒,驻兵数万,泽往来巡视;沿黄河鳞次为垒,濒河七十二里,命十六县分守之,皆开濠,深宽丈余,于南岸树鹿角(树木削尖,半埋入地下)。又造决胜战车一千二百辆,每辆用五十五人。
泽还积极团结各地反金力量。靖康末,两河之民不从金者,纷起抗金。其中规模较大者,有活跃于太行山地区王彦领导之“八字军”和河东义军首领王善(拥众七十万人)。泽不顾朝廷反对,单骑至善营,泣谓之曰:“朝廷当危难之时,使有如公一二辈,岂复有敌患乎。今日乃汝立功之秋,不可失也。”善感动流涕,曰;“敢不效力。”时号“没角牛”之杨进,有兵三十万,以及拥众数万之王再兴、李贵、王大郎等人,活动于京西、淮南、河南、河北之地,侵掠为患,泽遣人晓以利害,亦皆来附。
在泽的治理下,京师形势大好。泽屡请高宗还京,曰:“开封市肆物价,渐同平时。将士、农民、商旅、士大夫之怀忠义者,莫不愿陛下亟归京师,以慰人心。其唱为异议者,非为陛下忠谋,不过如张邦昌辈,阴与金人为地尔。”高宗并不想回京师,仅以泽为京城留守,兼开封尹。
是月,金使牛大监等八人,以出使伪楚为名,直至汴京。泽曰:“觇(窥视)我也。”即械系之。高宗闻报,大为惊惧,即命移于别馆(似今日之宾馆),优加待遇。泽坚决予以抵制,上书曰;“臣不意陛下复听奸谋。”“令迁金使别馆,优加待遇。”“臣之朴愚,必不敢奉诏。”因高宗一心求和,乃急使人携亲笔信,令泽纵遣之。朝廷言者附奸臣,皆以泽拘金使为非。独尚书左臣许景衡上书力辨之,曰:“泽之为尹,威名政绩,卓然过人,今之缙绅,未见其比。乞厚加任使,以成御敌治民之功。”
时真定(今河北正定县)、怀(今河南沁阳县)、卫(今汲县)之间,敌兵甚盛,密修战具,为进攻作准备,而宋之将相皆不以为意。泽深为忧,乃渡河约诸将共议事宜,以图收复;又连结河东、河北忠义之兵,陕西、京东、京西诸路人马亦愿从泽以抗金。于是汴京遂成为抗金中心。
及金兵将渡河谋攻汴京,诸将请先断河梁(桥梁),严兵自守。泽笑曰:“去冬,金骑直来,正坐断河梁耳。”乃命统制官刘衍、刘达分兵向滑州(滑县)、郑州,以分敌势;戒诸将极力保护河梁,以待大军北渡。金兵闻之,夜断河梁逃去。
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正月,金兵自郑州抵白沙(在今中牟县西),距汴京才数十里,都人震恐。时泽正与客下棋,僚属请议防守之策,泽不应。而诸将自行其是,撤吊桥,令士卒披甲上城,都人益恐。泽闻之,即命解甲归寨,曰:“何事张皇!”令张灯如平日,市民始安。同时选精兵数千以助战斗于郑、滑之刘衍、刘达二将军,使绕至敌后,伏其归路。衍果败金兵。
二月二日,金兵占领东京(今洛阳市),与泽相持。泽遣部将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领兵援滑、郑,路遇金兵,大战,为金所乘,中立战死,俊民降金,景良逃去。后,泽捕得景良,谓曰:“胜负兵家之常,不胜而归,罪犹可恕;私自逃遁,是无主将也。”即推出斩之。既而金令俊民与金将史某及燕人何祖仲持书来招降。泽数俊民曰:“汝失利就死,尚为忠义鬼。今乃为金游说,何面目见人邪!”揪而斩之。并谓史某曰:“我留守也,有死而已。”又斩之。以祖仲乃胁从而来,遂解缚纵之,诸将皆服。
十日,金攻滑州。泽谓诸将曰:“滑,冲要必争之地,失之,则京城危矣。不欲再劳诸将,我当自行。”部将张撝曰:“愿效死。”泽大喜,即授以精兵五千,戒毋轻战。撝至滑迎战,敌骑十倍,诸将请少避其锋。撝曰:“避而偷生,何面目见宗公。”泽闻撝危急,急遣将王宣领五千救之。及宣至,撝已战死两日。宣大破金兵,迎撝丧归。金人自是不复犯东京。
时执政诬义兵为盗,请下令止勤王。泽慷慨陈词,为之鸣不平,曰:“今河东、西不从敌国而保山寨者,不知其几;诸处节义之夫,自黥其面而争先救驾者,复不知其几。此诏一出,臣恐草泽之士一旦解体,仓卒有急,谁复有愿忠效义之心!”
有王策者,本为辽人,时为金将,往来河上,被宋兵擒获。泽解其缚,请坐堂上,谓曰:“契丹本宋兄弟之国,今女真(金)辱吾主,又灭而(你)国,义当协谋雪耻。”策感动流涕,愿效死。泽问金虚实,尽得其详。遂决大举之计,诸将皆泣而听命。金人战不利,悉引兵去。
赵世隆,本磁州书佐;泽在磁时,以之为中将军。泽离磁,以州事付兵马钤辖李侃。及金围磁州急,世隆为乱,杀侃。四月初一,世隆和弟世兴以三千人来归。泽面责之,世隆服罪。泽笑曰:“河北陷没,而吾宋法令与上下之分亦陷没邪?”命斩之。时众兵露刃于庭,世兴佩刀侍侧,左右皆惧。泽谓世兴曰:“汝兄犯法当诛,汝能奋志立功,足以雪耻。”世兴感泣。金人攻滑州,泽遣世兴往救。世兴至,攻敌不备,斩首数百,得州以归。泽厚赐之。
泽声威日著,北方闻其名,尊畏之,对南人言,必曰:“宗爷爷”。
泽留守开封,积极准备北上打击金兵,前后二十余次劝高宗回汴京,领导抗金战争。泽所上书,皆经三省、枢密院,众皆笑以为狂;潜善更是恨之入骨;高宗为偏安江南,每以空话敷衍。泽叹曰:“吾志不得伸矣!”因而忧郁成疾。七月,疽作于背,疾甚。部将杨进等入问,泽矍然起曰:“吾固无恙,正以二帝蒙尘之久,忧愤成疾耳。尔等能为我歼灭强敌,以成主上恢复之志,虽死无恨!”诸将皆流涕曰:“愿尽死。”泽复曰:“吾度不起此疾,古语云:‘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取自杜甫《蜀相》一诗)无一语及家,但连呼“过河”者三,遂卒。时年七十。遗书犹劝高宗还汴京。谥曰忠简。
宗泽一代名将,是坚定的抗金派。他排除阻力,不避艰险,只身前往联系义兵,共同抗金。由于他不懈的努力,使汴京成为抗金中心。但因高宗的消极态度和奸臣当道,致壮志未酬。
泽自奉甚簿,未贵时,厚粥不继,吟啸自如。晚年,俸禄稍厚,亦不改俭朴之风,所得俸赐,常分与寒士、亲戚中之贫困者,养孤遗数百余人。泽死之日,都人为之号恸,朝野大多相吊出涕。
泽之死,是抗金之大损失,数日间,将士去者十五。金人闻泽死,大喜,决计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