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说[yuè](667-730年),字道济,又字说之。其先祖世代居于范陽,后来才迁到河南洛陽(今洛阳)。武则天时应诏对策,得乙第,授太子校书郎,又升迁为左补阙,不久擢为凤阁舍人。中宗即位以后,历任兵部员外郎、工部侍郎、兵部侍郎等职。睿宗时担任中书侍郎兼雍州长史,第二年进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太平公主被除后,被玄宗诏拜为中书令,封为燕国公,实封200户。他也曾任过朔方节度使,三度入朝担任宰相。开元十八年(730)患病,当年去世,终年64岁。
开元初年,入朝为宰相的张说与姚崇不和,被解除宰相职务,先后担任过相州、岳州等地的地方官员。不久,又以右羽林将军检校幽州都督。他回京朝见玄宗时,衣着戎装,精神抖擞,英雄威风,玄宗见状大喜,立授检校并州长史,兼天兵军大使,并参入修国史。正在此时,朔方军大使王晙击杀了河曲(今山西芮城)一带已经降服的突厥首领阿布思等1000多人。这件事极大地震动了散布在并州境内的同罗、拔曳固等部落,那里人心浮动,与唐廷的对抗情绪日趋严重。在随时都会发生事变的紧要关头,张说仅率随从20骑,直奔同罗、拔曳固等部,夜里就住进他们的大帐。他召集各部首领,晓以民族和睦相处的大义,进行安抚工作。他的副手李宪以各部落不重信义为由,飞书劝张说不要冒险前往。张说复书答复李宪说:“我身上长的不是黄羊肉,因此不怕他们吃掉我;我体内流的也不是野马的血,因此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刺杀我。壮士本该见危致命,这正是我们报效国家、趋难赴死的关头。”张说深入虎穴,示以诚信,终于化干戈为玉帛,使各部落安定下来。不久,部分胡人又与党项、羌族再次连兵叛乱,张说受命统率万余步骑出征,首战告捷,一举击溃胡、羌主力。胜利后,张说招纳党项余部,将他们安置在原来生活过的地方。他的副使却不亦为然,主张斩尽羌、胡余部,以绝后患。张说对这种缺乏战略目光的意见进行了反驳,他说:“我们是仁义之师,应当讨叛伐逆,按抚无罪的百姓,岂可再杀戮已放下武器的兵众!”
开元十年,玄宗又以张说担任朔方(今陕西靖边)军节度大使。当地的残胡首领康願子自立为可汗,再次称兵谋乱。张说进兵后,擒获康願子及其家属,并传送京师,以正国法。这一仗,张说俘获三千余人。他请示玄宗批准,将散居在河曲六州的五万多胡人移居到今河南一带。他又一次以平叛安边之功受到朝廷赏赐。
在此之前,当张说刚刚入朝担任宰相的时候,唐玄宗准备发动一场对吐蕃的战争。张说鉴于战争带来的严重灾难,密奏玄宗,建议通过谈判讲和的方式以安定边疆。但当时的唐玄宗急于谋求边功,没有同意张说的意见。虽然后来对吐蕃的战争在青海以西取得了暂时的胜利,但张说仍然估计这种深入到荒蛮之地的战争不会有好的结果。为制止战争的进一步扩大,他将获得的巂州(今西昌)好斗而凶狠的斗羊上献玄宗,并再次上表建议玄宗停止对吐蕃的征讨。他说:如果斗羊能言的话,它一定会说“长时间的争斗下去,必然会有丧命的。”玄宗明白张说的用意,采纳了他的建议,并再赐张说彩帛千匹。
开元之初,集于边疆地区的军队多达60余万。张说认为,当时的边境较为安宁,不存在特别强大的敌对势力,因此,他奏请玄宗裁减20万边军,让他们返乡务农。玄宗开始对此疑虑不决。张说再次上言,力陈边兵冗滥、无所事是、妨碍农业的弊端,他愿以全家百余口老少的生命做担保,保证减少边疆兵力不会招致祸患。张说的坚决态度终于使玄宗同意了他的意见。张说在处理边疆和少数民族事务中,以兵息战、战抚并用的方针收到了保境安边的效果。
张说在其长期的从政生涯中,曾多次仗义执言、救援蒙受冤屈的同僚,也多次受过打击与排斥。
长安三年(703),武则天的宠臣张昌宗制造了一起诬陷、迫害左台大夫、同凤阁鸾台魏元忠谋反的冤案。为达到置魏元忠于死地的目的,张昌宗通过引诱等手段,让当时已经担任凤阁舍人的张说做伪证。开始,张说摄于张昌宗的淫威竟应允了这件事。宋璟、张廷珪、刘知己等正直朝臣,以名义至重、鬼神难欺、无亏清史等处世做人之道,激励张说,不可依附邪党,陷害忠良。在后来的朝廷对质中,他一方面揭露张昌宗迫他做伪证的内谋,一方面力证魏元忠无谋反之言。在以后的廷对中,张说仍坚持前议。为此,他得罪了张昌宗兄弟,触怒了武则天。武则天愤愤地斥责他为反复小人,下令将他贬到南方边垂钦州(今广西钦州)。
睿宗即位后,张说担任中书侍郎兼雍州长史。当时,太平公主把持朝政,宰相朝臣多出于她的门下,她散布流言蜚语,矛头直接指向太子李隆基。面对这种复杂的朝政之争,睿宗皇帝也常常是真假难辩、是非不清。景云二年(711),睿宗迷迷糊糊地对侍臣说:“方术之士说五日之内将有急兵入宫谋乱,卿等要为我作好防备工作。”左右之人无言以对。唯有张说大胆地说:“这是佞人企图动摇太子的谗言,陛下如果让太子监国,那么君臣名分已定,奸邪就会丧胆,流言蜚语也将不禁自绝。”睿宗听后即下诏让太子监国。第二年,玄宗即位。太平公主以张说不肯党于自己,就把张说赶出朝廷,让他作了东都留守。在太平公主剑拔弩张,玄宗尚犹豫不决的紧要关头,张说从东都专门派出使者进京,向玄宗赠佩刀一柄,示意玄宗要当机立断,铲除奸党。太平公主被除以后,张说再度入朝为相。
在开元初年,张说尚能斟酌事之轻重,直言玄宗,救护有罪之大臣。原来在唐中宗崩逝之后,韦皇后专制朝政的日子里,当时的宰相李峤曾密奏韦后,替她出谋划策,欲将相王李旦诸子赶出京师。玄宗即位以后,在禁中的朝廷文卷中发现这一上书,玄宗拿给侍臣们看。有的朝臣主张杀死此时已经致仕在家的李峤。张说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李峤虽然不识逆顺,然而,在当时看来也是忠于朝廷的计谋。”玄宗觉得张说言之有理,这样李峤就保住了性命。
开元元年,唐玄宗巡行新丰,在骊山之下讲武阅军,被征调的20万军队,旌旗蔽日,连营50余里。虽然人数众多,声势颇壮,但军纪阵容不整肃。玄宗为此震怒,将主持军队的兵部尚书郭元振置之军前大旗之下,意欲斩首示众,以惩约束不严之罪。在这种充满杀机的演兵场,张说等跪在玄宗的坐骑之前,叩头苦谏说:“郭元振对国家曾有大功殊勋,因此不可轻易诛杀。”在他的力保之下,郭元振被免去死罪,贬到了新州。
开元十年,前广州都督裴先因罪下狱,玄宗与宰相一起讨论对他的惩罚。宰相张嘉贞提议对裴先施以杖刑。张说不同意这种作法,他说“我听说刑不上大夫,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是国君亲近的肱股之臣,他们明礼义知廉耻,所以说士可杀不可辱。”在张说看来,朝臣获罪,应死则死,应流则流,但不能用杖刑来侮辱他。他依据裴先的罪状和法典,主张对其施以流刑。张说这种既维护了国家大法,又照顾了有罪大臣体面的意见被玄宗采纳。退朝后,张嘉贞很不高兴,张说却对他说:“如果国家大臣都可以笞辱的话,以后恐怕也会辱及你我。我在朝堂所以那样说,并非只为裴先,而是为了天下的君子士人。”
张说在决狱方面也表现出他不凡的政治才能。谯王李重福在东都谋逆而死,东都留守一下子逮捕了数百人。虽经长时间的拷打审讯,总搞不清谯王在谋反中相互勾结的足够证据,也查不清被捕者的具体犯罪事实,案子久拖不决。睿宗遂令张说前往办理此案。张说接手案件后,当晚就捕获了李重福案的主谋张灵均、郑愔等,并查清了所有案情。张灵均、郑愔等首恶被处以族诛的严刑,其他与此案没有牵连的无辜者一律放还。
他回朝复命时,睿宗嘉奖了他,并说:“我本来就知道你审理此案,既不会冤枉良善,又不能漏掉罪人。要不是你忠正无私,岂能如此!”
在伴君如伴虎的封建时代,张说为了自己的权利和地位也介入了朝堂上常见的明争暗斗,表现出一个封建士大夫的劣根性。
在长安三年的魏元忠事件中,张说虽然最终没有诬陷魏元忠。但在事件之初,张昌宗找到他的时候,他慑于张昌宗的淫威,也抵挡不住张昌宗许以高官厚禄的诱惑,答应了诬陷魏元忠的要求。他前后态度的变化,使武则天很卑视他的为人,所以将他斥之为反复小人。对自己在魏元忠案件中的所作所为,张说始终忐忑不安。在时隔近20年以后的开元八年,他在编修国史时见到了箸作郎吴兢撰写的《则天实录》一书。该书如实记载了张说在魏元忠案件中前后不一的态度。为了洗刷自己曾经屈服于张昌宗的耻辱,担心在历史上留下不光彩的一页,他暗地恳求吴兢改易一些文字。吴兢坚持原著,一字不易,并对他说:“如果接受你的意见,那么这部历史就不成其信史,这样做如何能取信于后代呢!”
开元元年,唐玄宗准备诏拜同州刺史姚崇为相,张说感到这是对自己地位的威胁,于是就指使御史大夫赵彦昭上章弹劾姚崇,但这并未动摇玄宗起用姚崇的念头。一计不成,张说又生出一计,他又指使殿中监姜皎对玄宗说:“陛下常想选择河东总管而总没有合适的人选,臣现在看准了一个足以当此重任的人。”玄宗问他何人,姜皎说:“姚崇是个文武全才,真是理想的人选。”玄宗并不湖涂,他当场揭穿了姜皎的把戏,也知道这是张说的主意。他立即遣使召来姚崇,拜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姚崇担任宰相以后,张说惧而不安,偷偷地跑到岐王府输诚走门路,以寻找支持。这件事让姚崇知道以后,就极其巧妙地在玄宗面前参奏了他,很快张说就被解除了宰相职务,贬为相州刺史。
开元十年,又入朝为相的张说又与张嘉贞发生分歧,产生了矛盾。此时,张嘉贞的弟弟金吾将军张嘉祜贪赃纳贿的不法行为被人告发。张说趁此机会劝说张嘉贞穿着素服请求玄宗处罚自己,以求得皇帝的宽免。这样,张嘉贞就在张说的算计下,被赶出朝廷,做了幽州刺史。
在朝廷上,凡是与张说意见相左的人他总要想方设法排挤出朝。崔沔本来是由张说推荐才担任了中书侍郎的,他对这个挂名的官发了几句牢骚,说是朝廷分官设职,既要上下维持,也要互相补充,理应各抒己见,使事情尽量减少失误;在他看来,中书侍郎既然是中书令的副手,就不该拱手听命,沉默不语。张说认为崔沔是对着自己来的,因此,也把他驱逐出朝廷。
张说聪明有才气,但他贪财好货,经常接受来之多方面的贿赂。随着地位不断巩固,也越来越跋扈。百官向他请示或禀报工作,凡是与自己意见不同的,他就当面硬给顶回去,有时候甚至公开斥责、辱骂大臣。由于张说霸道好强,不时地驳回吏部关于考选官吏的意见,干扰礼部和吏部的工作,致使选官制度出现混乱的局面。开元十三年,玄宗率领百官、贵戚及边塞民族的酋长东巡泰山。张说带领他所信任的中书省、门下省部分官员随玄宗登山。封禅大典结束后,照例要推恩封官,但这个权力的很大一部分掌握在张说手中,凡跟随他登山的亲信,不少人被越级提拔为五品官,而这种恩典其他官员是没有份的,日夜扈从的士兵也没有得到赐物。张说封赏不公,引起朝内外的不满和怨恨。
得势时的张说独断专行,容不得不同意见,但失势时的张说又表现出完全不同的另一副面孔。在他被姚崇挤出朝廷,失去执政的权力以后,内心充满着不安与恐惧,极力在朝臣中寻找同情者、庇护者。苏頲当时在相位,苏頲的父亲苏瑰生前与张说交游甚深,因此张说作《五君咏》诗,而其中一首就是纪念苏瑰的。张说还特意选在苏瑰忌日将诗献给了苏頲。苏頲览诗后忆起父亲的教诲及养育之恩,不禁呜咽流涕,同时也对张说另眼相看了。不久,苏頲就在玄宗面前大讲张说忠直有功,不宜长期地弃之外地。
对受到玄宗宠信的佞幸,张说也极尽献媚之能事。据说张说任荆州刺史时,与唐玄宗的家臣王毛仲往来频繁,关系密切,前后送去的财货金宝不可胜数。有一次王毛仲巡视边境来到天雄军,见到张说,张说毕恭毕敬,唯唯诺诺,极力取悦于王毛仲。在盛大的宴会进行到耳热酒酣的时候,忽然传来圣旨,调张说回朝担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张说拜谢使者以后,便拉着王毛仲的手发疯般地舞了起来,最后又俯下身子,捧起王毛仲的靴子嗅了又嗅,出尽了丑态。
在封建时代的官场,玩弄权术是司空见惯的事。张说曾以此排挤过其他朝臣,但当他遇上大奸大猾时也就无能为力了。开元十四年,张说先后得罪了几个人,一是崔隐甫,一是宇文融。崔隐甫原任河南尹,玄宗欲委以重任,被张说以崔隐甫寡学少文所阻,只授予御史大夫一职。御史中丞宇文融也为张说所恶,宇文融的意见多次遭到张说的否定。在这一背景下,崔隐甫、宇文融、李林甫就串通一气,共同对付张说。他们上书弹劾张说的三条罪状是:私自勾结术士、和尚,多有不轨;怂恿、包庇心腹弄权纳贿;目无纲纪,不安本分,挥霍奢侈。玄宗览表大怒,下诏责令尚书省审查,并派军包围了张说的私宅。张说的哥哥张光亲自上朝,割耳出血为弟鸣冤,但审理的结果证明,崔隐甫等人所奏并非捏造。在这种情况下,玄宗派高力士前往张说家察看实情。高力士到后,只见张说蓬首垢面,卧于藁草之上,吃饭所用全是粗糙的瓦器,以这种自损自罚的方式表示服罪。高力士还奏玄宗时说:“张说往昔尽忠朝廷,对国家来说还是有功劳的。”玄宗也有同感,于是只罢免了他中书令一职,仍让他在集贤院专修国史。对这种处理结果,崔隐甫、宇文融感到不满,他们担心张说一朝东山再起对己不利,所以又在玄宗面前诋毁他。张说的仇人此时又专门撰述一篇矛头对准张说的《疾邪篇》,玄宗知道这些情况以后,于第二年就下诏让张说退休,但仍命令他在家修编国史。
张说为官其间,在政治方面并没留下多少可以传诸青史的贡献,但他长于文辞,精于典籍,朝廷重要文件多出其手,与苏頲(袭封许国公)并称为“燕许大手笔”。在重道崇学、改订礼仪、移风易俗方面颇多建树。
唐中宗景龙年间,已经担任工部、兵部二部侍郎的张说,因其母亲逝世而离职。后来朝廷命他起复并授于黄门侍郎,张说屡屡上表恳辞,坚持按礼仪之制服完母丧后再入朝视事。其奏表至哀至切,得到唐中宗的批准。当时礼制衰薄,风教颓紊,一般士大夫都以未终母丧被重新起用感到荣耀,唯独张说重礼仪、重孝道,坚辞不就,此举深得有识之士的赞誉。
在武则天时期,京师盛行一种名为“泼寒胡”的少数民族游戏。在举行游戏时,人们裸体舞蹈,相互混杂,泼水挥泥,以恣娱乐。这种有伤风化、违于中原传统礼教的游戏,在唐中宗时期又有漫延的趋势,连中宗皇帝也乐此之娱,他曾登楼亲自临视。张说对这种有伤大雅、但却登堂入席的现象感到忧心忡忡。他认为在四夷请和、使者来朝的时候,应该既示之以兵威,又待之以礼乐,不应该再搞这种令士大夫难堪的游戏。中宗接受了他的建议,从此,泼寒胡游戏在京师逐渐绝迹。
在古代,不少帝王要亲登泰山,举行祭天祭地的封禅大典,以求上苍的保佑和赐福。张说精于典籍,博通贯史,认为这是炫耀盛世必不可缺的礼仪活动。于是,他在开元十二年,首倡封禅之仪,并亲自引经据典草拟封禅的有关法度、礼节、仪式等细则上奏玄宗。在一切准备停当以后,唐玄宗于第二年年底率百官、贵戚、四夷酋长等,浩浩荡荡来到泰山。众多的官员、仪卫环列于山下,唯独张说等宰相、祭祠官员才享有陪同玄宗登山祭天的殊荣。封禅归来,张说又被授于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等重要职务。为夸示封禅大典的成功,玄宗还特诏张说撰写《封禅坛颂》,刻于泰山之上。
在玄宗朝,类似的活动还有过几次,每次都由张说首倡。开元十年,玄宗将巡幸并州(今山西太原),张说忆起史书记载汾阴有汉武帝曾经祭祀过的后土祠。他认为这种祭土地的古礼久缺未行,建议玄宗顺路祭后土,为农祈谷。开元十四年,张说认为当时施行的“五礼”,虽然经过贞观时期和显庆时期两度修纂,但前后不同,颇有歧义。因此,他上言玄宗,请与学士们一起,讨论古今,删改施行,也得到玄宗的批准。张说首倡的这些活动虽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但却显示了他贯古通今的卓越学识。
由于张说是一位饱学之士,所以他重学崇道。开元十三年,玄宗与中书门下及礼官、学士等欢宴于集仙殿,高兴地对张说说:“神仙之议都是些虚妄之论,朕所不取。但是贤能之士却是致治的根本,朕今天与诸卿合宴尽欢,就该将集仙殿改为集贤殿。”随即又下诏将丽正书院更名为集贤书院,规定凡书院中的官员,五品以上的为学士,六品以下的为直学士,以张说为书院之首。玄宗还准备让张说任大学士,张说诚惶诚恐地推辞说:“本来没有大学士之称,只是到了中宗朝,为了表示尊宠大臣才授此称号,对此尊称,我担当不起。”当时的集贤院集中了一大批有才华的文学之士,他们有的修撰国史,有的伴君侍讲、侍读,张说总领修书之事。朝廷给予这些学士以优厚的待遇,引起了中书舍人陆坚的不满。在陆坚看来,这些学士对国家并没有什么益处,只是白白地耗费许多资财。因此,他奏请玄宗停罢集贤院。张说对陆坚轻视教化、目光短浅的意见进行了驳斥,他说:“自古帝王在国家太平无事的时候,无不大事亭台楼阁之侈,声色狗马之好。唯有当今的天子崇礼义,重文儒,广招天下俊杰,亲自讲论典籍。这是所益极大、所费极小的千古盛事。陆坚之言,为何如此不识大体!”玄宗闻此雅论,更加重视张说而轻看陆坚。
张说崇学重道还表现在日常的生活中。在当时宫廷、官府和私人宴席上,按照成例,只有官爵高贵的人才可以先饮酒。后来,在一次集贤院举行的宴会上,张说对这种旧例提出异议,他说:“我听说儒学之人以道相高,不以官爵的尊卑为先后。唐高宗时期参加修史的共计十九人,长孙无忌虽然贵为高宗之舅父,但每次宴会上总不肯先饮。武则天时,在编修《珠英》一书过程中,参入其中的学士也无贵贱之别。”说完后,他建议引杯同饮,时人都钦佩他这种意见允当得体。
张说在其长时期的官宦生涯中,多次参入监修国史的工作。他在朝为相时参加修史不足为奇,让人称奇的是即使他被贬在外,或致仕归第,玄宗也委以修史之重任,有时还特命携带国史有关资料,随军修馔。
张说一生曾三次入朝为相,他为文俊丽,构思精密。尤其是他被贬到岳州时,诗作悽楚婉转,人们争相传颂。他更长于碑文、墓志,姚崇弥留之际曾嘱其子孙,让他们转请张说为自己撰写碑文。张说也能奖掖后学,引荐文学之士。在厘订礼仪、增损制度方面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在玄宗朝受到特殊的礼遇。开元十七年,当他再度拜相,复朝视事时,玄宗特命有司设音乐,出酒食。君臣欢饮之后,玄宗又挥毫赋诗以纪其事。唐玄宗本人也雅好诗文,他每有新作一定要请张说先读其手稿,并希望张说能代为润色。张说为了悼念其父,曾亲自书写碑文。玄宗阅后又亲自书写“呜呼,积善之墓”六个大字的碑额。如此宠重,其他朝臣罕有其比。开元十八年,张说患病,玄宗又每日派遣使者前往探视问候,并亲自抄写药方以赐之。是年十二月,张说病逝,玄宗立即在光顺门举行哀悼活动。为悼念这位颇有贡献的故臣,连开元十九年正月的朝会大典也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