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年间,两平准噶尔,定回部,两定大、小金川,靖台湾,服缅甸、安南,两次降服廓尔喀,清朝国势达到极盛。乾隆对边疆用兵屡屡得胜,这同他十分注意奖掖功臣有很大的关系。他曾四次令画工为功臣画像,挂在紫光阁里,以示荣宠,并亲自为功勋卓著者制作赞语。当时,有二人四次享此殊荣,一位是海兰察,另一位就是本文传主——列为定金川首功、定台湾首辅、定廓尔喀以爵论第一,定伊犁亦名列前茅的阿桂。
阿桂(1717年9月7日—1797年10月10日),字广廷,号云岩,章佳氏,满洲正蓝旗人,大学士阿克敦之子。乾隆三年(1738)举人。乾隆八年(1743)三月,升郎中,在军机处行走。乾隆十三年(1748)正月,随兵部尚书班第赴金川军营,督运粮饷。自此从戎,青云直上,深为乾隆所倚重。
乾隆二十年(1755),准噶尔部发生叛乱。准部地处偏远,文化落后,与内地差异很大。准部首领怂恿人民反叛政府,想摆脱中央的统治。从康熙帝起,就多次用兵,但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准部时叛时服,成为清廷一大心患。乾隆继位后,命班第为定北将军,以归附的阿睦尔撒纳为定边左副将军,分两路向准噶尔出兵。准噶尔军纷纷投降,叛乱很快平息。
为了有效地管理控制这一地区,乾隆帝命阿桂赴乌里雅苏台督办台站,因措施得力,九月授参赞大臣,十二月以北路军务大臣身份驻科布多。
立功后的阿睦尔撒纳对所受封赐极不满意,心怀私欲,怂恿准部继续叛乱。乾隆二十三年(1758)三月,在定边将军兆惠和衮扎布的追击下,阿睦尔撒纳仓皇出逃,设计由部下约降,暗地里却备下埋伏。阿桂棋高一着,命领兵大臣和硕齐、唐喀禄前往相约地点纳降,自己领兵接应。果然,和硕齐、唐额禄遭袭击后,阿桂率兵及时赶到。皇帝奖其谋深计高,赏戴花翎,下令阿桂继续用兵,留意堵截逃跑的阿睦尔撒纳。阿桂不以为然,认定阿睦尔撒纳进入不了俄罗斯,还会回来,所以只是领兵在准部张网守候。事实上,阿睦尔撒纳正如乾隆所料入了俄境,直到后来病死那里。阿桂因判断失误,拒听命令,贻误战机,受到乾隆帝的严厉斥责。
与此同时,在南疆霍集占兄弟又发生叛乱,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和卓叛乱”,霍集占兄弟就是大小和卓木。叛乱迅速蔓延,乾隆帝派往南疆的使臣也被杀害,兆惠刚平定天山北路,又受命率军南下。他率领的3000名清军被霍集占率领的1万名叛军困在黑水,历时三个月之久。乾隆二十四年(1759)六月,阿桂同副将军富德从乌鲁木齐赶往南疆增援,在内外夹击下霍集占军迅速土崩瓦解。霍集占兄弟被当地部族所杀,叛乱平息。
事定之后,阿桂奉命留守回部要地阿克苏做善后工作。他为了分化回人的力量,实行迁民,许多回民在伊犁防军的监护下迁去伊犁屯田,而他们的牛羊便免费成了运输的脚力。在阿克苏和伊犁之间设置传事台,供通音信,以便及时了解情况,相互支援。在水草肥美的伊犁河以南海努克一带驻扎屯田,以回民为主,官兵驻防,协同耕种,修建了城池。后来,又有不少回民涌入。原先荒凉的边疆地带变得生机勃勃,到处一派欣欣向荣、国泰民安的景象。阿桂被授内大臣。乾隆二十八年(1763)六月,皇帝奖其功,将阿桂一族由正蓝旗升入上三旗,赐入正白旗。十月,加太子太保。乾隆三十二年(1767)二月,授伊犁将军。叛乱已平,百名功臣画像入紫光阁,阿桂以侍郎身份居第17位。
金川地区从明代起成为金川寺演化禅师哈伊拉木的世袭封地,后分为大、小金川两个土司。乾隆三十一年(1766)大金川再次叛乱。乾隆先是命当时的四川总督阿尔泰率军往剿,多年无功。另派大学士温福督师,以尚书桂林为总兵再征,仍是劳师靡饷,连年受挫。乾隆三十六年(1773)九月,阿桂赴四川。大金川首领索诺木和小金川头目泽旺之子僧格桑并力顽抗。阿桂自西路,总兵宋元俊从东路夹击攻打喇卜楚,经过激战,取胜。清军士气大振,乘胜前进,直逼腹地。叛军见势不妙,声称投降。乾隆下旨:能保其永不反乎?宜一并擒获,永无后患。阿桂查看地形,调兵遣将,决定乘敌不备攻其要害。夜半大雾,大队人马摸索进发,埋伏在各个隘口,出其不意,攻克3座山梁,24座碉堡,缴获大量火药、器械。清军占据了金川要道,叛乱者陷入包围之中。自此,清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叛敌尽弃寨而逃。乾隆帝奖阿桂用兵有方,赐御用黑狐冠至军前。
大军分道并进,阿桂率军攻克制高点美都喇嘛寺,居高临下观察叛敌的兵力布置,迅速调集军马,互为犄角之势,步步进逼,夺其碉寨,僧格桑逃走,其父泽旺请罪送京发落。至此,小金川全境荡平。
就在阿桂同温福商议攻打大金川时,番民受贼诱惑侵扰清军后路,抢占粮仓,军心大乱。不久,驻木果木的温福突遭夜袭,清军溃败,为金川兵所杀。小金川重新陷落。乾隆帝大怒,授阿桂为定边将军,速调火药、军械,增兵5000人入川。各军不断受到骚扰,阿桂命严加防范,停止进攻,整顿治理。凡言词桀骜、叛逆内应者全部被杀。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理,小金川牢牢掌握在清军手中。阿桂同副将富德、明亮每天都带兵巡逻。一天,将近日落时分,阿桂只领十数骑出营,登上一个小山头俯视敌寨,发现数百骑敌众包围了小山。阿桂命士兵脱下外衣系在树上,然后从容不迫地离开了。时间已晚,林子里又特别昏暗,敌人只见林中“旌旗”飘扬,以为有埋伏,才派出侦察骑兵,阿桂已悠然回到了军中。谙熟兵法的阿桂治军有方,严禁骚扰百姓,深受人民的欢迎。在他们的支持下,不久攻下了美诺。
小金川已平,阿桂不再贸然进兵,而是继续安抚百姓,巩固扩大胜利成果。他把小金川作为根据地,积极筹备粮米、服装等后备军需。眼看时机成熟,秘密定于乾隆三十九年(1714)正月初六从底木达开始发兵,同时飞骑传檄统领丰升额、明亮两路,相期呼应。
阿桂统一调度,分三路出兵:第一队5000人,由海兰察为统领,初六进发;第二队5000人,色布腾巴勒珠尔统领,初七进发;第三路5000人,阿桂自己带领,初八进发。命士兵只带十日干粮,昼夜兼程,夜间不许举火,务求速战速决。三路大军转战20余里,神出鬼没,迅速攻克赞巴拉克附近诸山。二月又克罗博瓦山。罗博瓦山距敌很近,僧格桑凭险要地势拒守甚严。如果从罗博瓦山出日则丫口正面进攻,肯定会造成很大损失。阿桂分兵六路,避实就虚,直捣防守薄弱的别斯满、诺尔等碉堡。僧格桑忙分兵援救,防守顿弱,正好中计,被留在罗博瓦山的精兵正面攻破寨子,占领丫口等要地。僧格桑两处落空,仓惶而逃。阿桂上奏皇帝:“宜发檄各诸土司,勿留余孽,协同擒获,加意严防,不得丝毫懈怠。”在密集攻势下,僧格桑病死在大金川,金川兵将其尸首献出,无心再战。乾隆四十一年(1776)攻克了大金川最后据点噶拉依。索诺木声称第二天正式投降,阿桂欣然答应,属下纷纷劝谏,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阿桂笑着说:“我们据要势,他往哪儿跑?如果自杀,何至于等到今日?”果然,第二天早晨,索诺木自缚率家族20人出降。阿桂献俘京师,乾隆帝御午门受俘。索诺木和莎罗奔被凌迟,其族人有的被处死,有的监禁,有的发边为奴。其余的将领头目也悉数被擒。乾隆帝了却了一大心病,龙颜大悦,封阿桂为一等诚谋英勇公,授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并画像入紫光阁,供人瞻仰,并赐亲书诗:掌握师行抡俊豪,事无巨细一心操。功成九仞尤应慎,惠洽诸军实所褒。探路欲因乘怠隙,攻碉直可压危挠。我居避暑原无暑,卿效贤劳真是劳。嘉予七言赐书扇,凯歌二捷换征袍。勉之指日视郊劳,紫阁勋铭崇爵叨。此役后,改大金川为阿尔古厅,小金川为美诺厅。
阿桂留金川治理,经营屯田事务,让当地百姓和驻守官兵分散相错杂居,消除不安定因素,并按登记户口酌量配给牲畜、种子,注意发展生产,免除租赋三年。皇帝奖其倾心尽力,赏缎60端,银6000两。阿桂六十寿辰时,乾隆帝赐“崇勋耆庆”匾额,上联“功冠紫光荣赐衮”,下联“筹添绛甲赞凋梅”。并赐御制诗:功高殊众赐冠衣,寿日充闾耀吉辉。谋勇奏平定玉垒,归来俾协赞黄扉。六旬庆自今伊始,廿四考当逾古稀。不说保全最黾勉,名同郭令岂其非?
金川既平,乾隆帝重新考虑对缅甸用兵。缅甸王懵驳已故,新王赘角牙闻讯十分恐慌。乾隆四十二年(1777)正月,遣使奉表入贡,表示愿意献还俘虏和叛逃者,并请求开关互市。乾隆帝命阿桂负责交涉事宜,答应了缅甸的请求。但缅甸只将叛人放回一半,乾隆帝遣使切责,赘角牙慑于中国的军威,便遣使奉金字塔1座,驯象8只和宝石、蕃毡等物求贡,并将叛人全部送回,缅甸臣服。自此,中缅边境相安无事。
苏四十三是清甘肃循化(今青海)人,撒拉族,循化伊斯兰教新教首领。乾隆四十六年(1781),因循化撒拉族中新教、老教冲突转炽,清政府明显偏袒老教,引起新教人的不满。苏四十三与另外一名首领韩二个率新教徒千余人起义,攻循化清水之河东大庄,杀老教教首韩三十八。旋又杀河州(今临夏)协副将新柱、兰州知府杨土玑,继破河州,逼近兰州。乾隆帝命阿桂前去镇压。阿桂在磁州接到圣旨,昼夜驰赴,到时,起义军已退守龙虎、华林等要地。该地林密沟深,山路经水冲刷,犬牙交错,极为难行,加之道路狭窄,仅能容一人一骑列队行进,在这地方用兵,称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善于用兵的阿桂挑选生长在山区的士兵,从后路攀崖而上,从背后突然袭击,另派军埋伏,乘机围歼。起义军不为所动,只是掘壕增卡,只留下一条向前的小路与外界接触,并不出击,阿桂派出的精兵全部被歼。但是面对阿桂历时五个月之久的围攻,起义军水断粮绝,兵败寨破。苏四十三血战而死,剩余的人们继续奋斗,各地此起彼伏,经过两年时间的联络、集聚,田五与张阿浑、杨慎泗等在道渭石峰堡修筑营寨,制造旗帐兵器,约期再次起义。乾隆四十九年(1784)不慎泄密,遂提前在小茶山起义,率众攻打通渭、伏羌、静宁等地。乾隆帝命尚书福康安领侍卫大臣海兰察前往,阿桂督办。起义军与清军激战于靖远狼台山,在重重包围下,起义军失败了。阿桂派兵清剿,义军有800多人被杀,700多人被擒。
乾隆五十一年(1786)爆发了以林爽文为首的武装起义。林爽文是福建漳州人,因家贫难以度日随父迁居台湾,参加了天地会,并成为一名首领。天地会原本是下层劳动人民互助性秘密团体,后因屡遭镇压,反清色彩日浓。乾隆年间提出“顺天行道”、“剃除贪官”的口号,天地会得到人民的支持和拥护,入会人数越来越多。清政府感到天地会是个很大的威胁,就对天地会成员大加搜捕,并焚烧村庄。林爽文率众在一月份发动起义,一举攻下了漳化。台湾南部的庄大田起兵响应,在一月底攻下了凤山。
消息传来,乾隆帝非常震恐,严令台湾总督柴大纪镇压。在起义军的进攻下,官兵一溃千里。乾隆又调集大军入台湾,仍不奏效,林爽文义军包围了诸罗城(今台湾嘉义)。
乾隆帝越发感到台湾问题的严重性,下旨加派大将福康安为统帅,以悍将海兰察为先锋,率大军登台。海兰察声东击西,佯称要攻大里栈,暗地里却直趋诸罗城。大里栈是起义军的根据地,存放着大量的粮草辎重,林爽文生怕有失,忙分兵救援,不幸中计。在清军优势兵力夹击下,起义军被迫撤离诸罗城。
清军云集大里栈,林爽文战败,逃到高山族居住的深山密林中。次年被俘,解京遇害。
台湾即平,出征将领凯旋归来,乾隆帝论功,阿桂名列第一。这是对他在大陆坐镇指挥,出谋划策,作出“扼其要害,打通诸罗”决策的肯定。正是由于执行这一决策,清军才能在较短的时间里转败为胜。所谓“谋事在人”,此话确实不虚。
清朝时,京城官员每年所需的400万石粮食全部由漕运供给。由于河道久远,为了保障粮食的正常运输,朝廷花在漕运上的人力、物力、财力不计其数,每年都要选派得力大臣巡查,及时排除故障,兴修堤坝等。阿桂在参战之余经常被派往各地巡防河务。
乾隆四十四年(1779)正月,缅甸正式臣服后,阿桂被派往河南境内治理黄河决口。当时下游淤堵,上游水丰,更兼风雨大作,工程极为艰难。阿桂亲自查看水势,令民工在上游郭家庄挖引水河,供分水泄流,筑拦黄坝;在下游王家庄筑顺黄坝,蓄住水势,迫使河水从引河入海,直到次年三月,才完成工程。不久又勘查浙江海塘,顺道勘督清江陶庄河道、高堰石工。
乾隆四十六年(1781)秋天,河南青龙冈一带黄河又决口,阿桂自甘肃前往监督指挥,在决口两端同时筑坝,快要合拢时,副将李荣吉指出水势太盛,应当减慢施工速度,以求稳妥,阿桂不以为意,督促甚急。合拢庆功会上,李荣吉缺席,声称大坝危急,不敢离开。果然两天后,又一次决口。阿桂引咎请退,乾隆明察安慰他,诸臣当中能胜任治河者,非阿桂莫属,应该安心镇静,另求善策。乾隆四十七年(1782),仍以上游筑堤,下游引河,河岸建坝方完工。
阿桂除视察、治理黄河外,还多次巡查淮河、长江、京杭大运河等水务,奔波劳碌毫无怨言,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在每年的枯水季节招集民工疏挖淤泥、建闸加固堤坝等等。
乾隆四十七年(1782)九月,浙江布政使盛住弹劾总督陈辉祖查抄王亶望财产时,私自吞没金银财宝,皇帝命阿桂去浙江协调查办,事完之后,顺道勘探南盐河等处水道及东伊家河各段。次年二月,勘查河南兰阳十二堡河堤,在戴村坝附近修筑了一座水闸。
阿桂凭自己的能力登上高位,处事机敏老练,参与缅甸交涉,做事很有分寸,知人善任。同是纳降,对阿睦尔撒纳心存疑虑,调兵用计;对索诺木却放任自流,高枕无忧。远见卓识和敏锐的洞察力使他作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嘉庆元年(1796)十一月,阿桂病倒,告假回家休养,竟一病不起。次年八月卒,终年80岁。嘉庆帝奉太上皇帝敕谕,特封为一等诚谋英勇公,赏给四团龙补服,黄带紫韁,红宝石顶帽,双眼花翎。图像紫光阁,以示殊勋。加恩赏给轻车都尉世职,令长孙承袭。晋赠太保,入祀贤良祠。九月,皇帝亲临祭奠,御制诗曰:“帝念功勋旧,朝廷重上公。将星落霞表,箕尾见云中。函丈仪曾侍,纶扉望最隆。路人知感泣,不愧世家风。”赐祭葬,谥“文成”。
阿桂一生老成练达,经营新疆,周详妥善,从戎出征,指挥若定。及年老,仍然夙兴夜寐,忠心无二,辅佐国政,开诚布公,决疑定计,比同班朝臣自是高出一筹,是乾隆所器重的大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