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政策|明多之内政外功|一八一三年之法令|劳顿·哈士丁斯之重要战争——尼泊尔、聘得那及麻剌赛|一八一八年英并印度
方政府公司之不慊于威乃斯来也,首相辟德,商于前大总督考瓦立斯,请其出任巨艰。考瓦立斯许而从之;其赞之者,指为印度之救星,一八〇五年七月三十一日,抵印,在职不足三月而死。其采行之政策,本于和平之旨;盖英国舆论不满于武力欺压小国,而扩张领土也。考瓦立斯于此环境之中,力求避免战祸,常不惜其代价之重大焉。威乃斯来先夺信的那之要塞名城,考瓦立斯归其领土,与之议和,任其干涉剌日不得拿之小国,而不问。俄而信的那酋许人拘囚加尔各答政府所委之监督,而夺其财物;大总督闻之,初欲严辞责之,继念其所争者,则虚荣耳,且碍麻剌赛交涉之进行,乃止。其求和平之苦心,不免招人非难;斯密斯谓其将死之先,身撄疾病,而失知觉;吾人殊难武断其政策,而受疾病之影响也。
考瓦立斯死后,政务委员巴鲁George Borlow摄理其职,巴鲁初以能吏见称,迨其统治印度,采行维持现状之政策。英人谓前强迫麻剌赛次相让步之条约,殊欠公平,提议废之,巴鲁不可。赖散之王,罢其大臣,而欲叛英;巴鲁诘之,乃止。其对土邦之战争,则守局外之中立,且许麻剌赛人不助其叛之者。当此之时,何刻酋长数败于英,而率其余兵奔逃,巴鲁力主和议,许酋有其固有之领土,而报复其仇。由是境内安宁,外无战争,经费大省;而巴鲁又善于理财,运输货物,售于伦敦,获利颇丰,于是府库充实。其他重要之史迹,则外罗Vellore兵叛也。外罗地在德干南部,属于麻打拉萨;会其总督办铁刻William Bentinek与将军会衔令兵改围头巾,定其理须之式,而禁其额有宗教派别之符号。印人之宗教观念极强,而习于回教徒之故智,深患英人一旦强其改奉宗教,且其心目之中,所谓基督徒者,专指戴帽、食肉、饮酒,而非纯洁生活之人也。及闻令下,军士大怒,蠢蠢然欲动矣。时跌波家族奉命移居于此,其从之而往者极众。从者煽助其势,印兵遂于一八〇六年七月十日叛乱,杀英人百余。变闻,令军往讨,诛杀颇众,状至惨酷。政府侦查跌波家族煽助乱兵之证,而不可得,乃徙之于加尔各答,公司经理闻知其事,撤归总督将军二人。
明多,1806—1813年担任印度总督
方外罗兵变之定也,新大总督明多Minto,适抵麻打拉萨。明多初为文学家泊克之至友,谋控法官应派不成,尝助泊克上控瓦仁·哈士丁斯,其后以功进爵贵族,而为印度事务管理局长。迨考瓦立斯病死,明多赞同公司经理之意,而主实授巴鲁大总督之职;会内阁变更前议,未得成立。于是议论蜂起,大总督之人选益难,乃请明多东渡。明多初极不愿,后乃许之。其为人也,学识优美,精于政治;其所行之政策,则折中于侵略,和平二者,盖时首相深赞威乃斯来之功,而反对委任巴鲁者也。公司经理,则望明多维持和平,避免战祸,庶其多得红利也。英人尝谓明多遵守巴鲁之政策,而忘其功绩;盖时拿破仑之兵力犹强,英方聚其精锐,以拒抗之,而国人赞美大将威灵顿之不暇,自难顾及明多于东方矣。其热心宗教者,则以其禁牧师至印,而攻击之颇力;吾人今述其政绩,当分为二:一曰内政,二曰外功。
一、内政。当时昔刻教徒之势渐强,其领袖兰结德信Ranjit Singh扩张领土,而将扰及公司之边境。先是,兰结德信少孤,及长,勇敢不羁,尝囚其母,未几,母死,时人疑其杀之,及年十九,攻陷那何尔城,借为根据之地,兵势大张。会其邻土酋争长,有请其援之者;信帅军往,酋长见其势盛,悔之,转而求英保护。明多许之,遣使谒信,议订条约,久之始成。斯约也,兰结德信颇让步焉。明多之对麻剌赛也,则仍主张放任政策,非其有爱于麻剌赛人,而实患其复起大战也。其土邦之与公司订约,而受其保护者,则必执行条约,其反英者,则以武力制止。其他重要之史事,则麻打拉萨官吏之叛变也。初,总督巴鲁奉公司之命,而核减官吏之津贴,于是渐生恶感,公然离其职守,几酿大变。明多闻报,登船而往麻打拉萨,未至而乱已定,罚其首领数人。巴鲁乃失公司经理之信任,而无复任大总督之望矣。
二、外功。殖民地政府之外交,视其祖国之政策而定,欧洲英法相战,印度亦起而抗法,拿破仑胜于欧洲,则失地于亚洲。初,拿氏以其不能遣军远至印度,而欲与亚洲民族连结,共同拒英。一八〇八年,遣使聘于波斯。事觉,英王大总督各命使往,法之计划未得成功;然其雄心犹未已也。英国内阁议决铲除法之势力于印度洋中;时法巡船凭借小岛,为其根据之地,巡捕英之商船,东印度公司所受之损失颇巨。至是,明多奉命攻取法岛,次第陷之,一八一一年,明多遣军东行,往攻爪哇。爪哇者,南洋群岛中之香料岛也,属于荷兰。荷兰立国于欧洲大陆,怵于拿氏之威,迫而助法反英,爪哇乃为法国东方活动之所。此役也,荷人防御极严,拒战颇力;英军仰攻,备历困难,而终取之,常以为荣。明多既取爪哇,报告英国政府,有谓自好望角,而迄于合恩角Cape Harn之间,既无仇敌,而又无竞争国也。好望角之在非洲,前已述之;合恩角则在南美洲之南端,其间相去万里,地隔重洋;于是英之势力大伸于海外。其后拿氏兵败,一八一五年,欧洲和平,列强缔结条约;英归爪哇于荷兰,而明多之功遂忘。
一八一三年,公司二十年专利之定期告终,国会推举委员调查公司之详情,辩论其专利颇烈,商人则以拿破仑封锁欧洲之商港,而断其大陆之贸易,转而请愿政府,许其经商于东方。其代表公司利益之议员,则坚持反对于国会;顾舆论主张公开也。国会通过法令,乃许商人经商于印度,公司则仍得运输货于英印,唯不过失其专利权耳。其于中国商业,则仍垄断,其重要商品,则茶丝鸦片也,公司亦未失其操纵印度之政权。议员虽有提议采行严格文官服务Civil Service法者,然未通过。文官服务法者,简单言之,青年之有规定资格者,经过公开考试录取之后,而为相当之官吏;政府视其在职之时期勤惰,而定其等次,增其薪金,苟非其犯过违法者,则不得免职;及其年老,疾病,则另有酬金。故其在职,专心服务,别无他求。迨其时久,则富于经验,熟于事务,而常能成功,是以民治国家,内阁虽时变更,而官吏则多在职如故。盖内阁之职在于决定政策,而非执行法令也。其执行者则服务法所规定之文官也,二者相辅,效率乃见,其后印度亦采行焉。除上政治商业而外,传教事业,亦为国会辩论最烈之点;后始议定牧师之领有护照者,许其入印,又设教堂于加尔各答,而遣主教专司其事,乃为欧人者也。法令载明一万余磅金,以作提倡文学科学之经费;此款也,数目虽微,而实公司第一善政也。于此情形之下,公司复得二十年之专利焉。
同年,明多辞职,劳顿·哈士丁斯Rawdon-Hastings继之。新大总督生于英之贵族,及长,出而为官于北美洲之殖民地,后服务于军队,而未以其才能,显于当时,唯好奢侈,豪放不羁,渐乃丧其资财;其得东渡者,摄政太子推举,而得公司经理之同意也。哈士丁斯与太子相善,故得其助;及其就职,时年五十有九,而已老矣。在职将近十年,勤于政事;每于清晨四点钟,批阅公文。其对土邦也,则以自考瓦立斯再至印度而后,加尔各答政府采行和平政策,而致土邦势强,将为公司之患,乃借端攻之,以扩张领土。其战争凡七,吾人述其一二要者于下:
劳顿·哈士丁斯,1813—1823年担任印度总督
一、尼泊尔战争。初,一七六八年,希马拉亚山之部落革那Gurkha人覆尼泊尔政府而代之;其人居于山中,习于射猎,体壮多力,长于战斗。及其征服尼泊尔后,兵威大振,而与英属印度接壤,二国之边疆不清,革那人往往来扰;一八一四年,攻击巡守局,共杀巡兵十八。加尔各答政府闻报,即起兵往讨,命五将军统之而前,将军不遵训令,轻敌前进,皆大败退,死伤颇众;盖山道崎岖,军行不便,而攻难守易也。既而复遣军往,攻其要塞,陷之,当时二国业已议和,议订条约,会尼泊尔王谓其条件苛酷,拒绝签字,二军复战,英军又胜,进薄都城,王乃批准前约。斯约也,尼泊尔割让领土,而许英之监督Resident驻于都城。尼泊尔人之所最痛心者,则监督之在首都,监其内政,而侵犯其主权也!其所割让之土地,气候清爽,风景优美,宜于人生;欧人之在印度者,往往避暑于此。于是其地日益发达。
尼泊尔自与加尔各答政府缔约之后,迄于今日,凡百余年,未尝反英;而曾于印度叛乱之时,出兵助英。其人长于战争,服务于印度军队者甚多;其后二国政府,本于和平之原则,议订尼泊尔人入伍之办法;其兵于印军之中,以勇敢忠实见称,一九一四之大战,其作战于欧洲者,颇有功绩;其出为警士者,亦负盛名。至于内政,尼泊尔人则力求自主;监督知其民意之不可轻侮也,活动殊少,而多求避免干涉之名,欧人至今犹不得自由游其境内焉。自其政治现状观之,盖介于阿富汗土邦(即印度境内之小邦)之间;其同于阿富汗者,则内政自主,而外交受英监督管理也;其近于土邦,则以尼泊尔政府许英监督,驻于京师,而雇用欧人,必得印度政府之同意也。其王向认其世属于我国,而遣使入京进献贡物。英虽监其外交而亦许其五年一贡;乃自民国成立以来,内乱不已,朝使遂绝,此其内政外交之大略也。尼泊尔之边境为佛陀之生地,国人虔奉佛教;先是,印度高僧避回人之难,而入其国,并携古代佛典,其数颇繁。今之研究最初佛教者,尝取材焉。
二、聘得那及麻剌赛战争。聘得那Pindaris为一群罪大恶极之匪;其名称之原义,则醉酒也。其人起自弱小之土邦,深受麻剌赛之蹂躏,无以为生,乃铤而走险,相聚为盗,势稍张旺,奉其强者为长;其人毫无宗教国家观念。其共同之点,则以劫掠为生也。人数约二三万,其出而劫掠,则二三千人为群,骑兵驰行,每日四五十英里,既无帐篷,又无粮糈,故极轻便。凡其所到之地,无恶不作,掠取人民之生畜、财产,其不能携归者,则尽毁之,苟不满其所欲,则以残毒不可思议之严刑,强迫人民,出其所有之金;其无以应者,则往往而死,其惨酷之状,闻之令人心悸。其人又得麻剌赛盼赛Pantlian之助,麻剌赛人前已述之,盼赛则回人之为盗贼者,出没无常,专以劫掠为业;其啖之以金者,则即助之。一八一二年,聘得那初扰于公司之领土;一八一六年复至,大掠十二日,共至三百三十九村,残杀一百八十二人,重伤五百五人,其受毒刑者,三千六百余人;妇女惧其受辱而自杀者,不知凡几。
事闻,哈士丁斯即欲遣军往剿;顾知其与麻剌赛关系之密切,而将引起大战也,不果,乃与麻剌赛之独立酋长议和;缔结承认加尔各答政府保获之条约,而多许之,同时预备出师。一八一七年,聚兵十二万人重炮三百;欧人之在军中者,一万三千,为大规模进攻合围之计。大总督分军为二:一剿印度斯坦之匪,一征德干,大军前进,于是信的那孤立,始不敢动。既而军中患霍乱病者极众,约占全数十分之一,斯疫也,盛行于印度,一日之间,加尔各答死者二百余人。哈士丁斯不顾,令军前进;聘得那之首领,或降或死,其祸乃止。当此之时,麻剌赛之次相,违背前约,举兵叛英,何刻等出兵助之。英军往攻麻剌赛,其酋次第败逃,迫而批准附英之条约。次相亦降,哈士丁斯谓其反复无常,废除次相之称,而禁其族人活动。一八一八年,麻剌赛酋,几皆附于公司,而英统治印度之权,确然巩固而莫之能抗矣!其不服者,明年亦定。
综观英并印度,经营二百余年;一六〇〇年,组织东印度公司,一七六一年,始败法人于南方,而无劲敌于印度,势力日强,并灭土邦,一八一八年,土邦屈服,而实统治全印。其能若是者,多由于大总督之野心侵略也;凡与以宣战之口实,则即起兵进攻其国。迨其战胜之后,许其缔约以和,其重要之条件,则割让土地,而受加尔各答政府之保获,岁出重金,以养其军队,政府遣人监其内政,所谓监督是也。监督之权,视其人之才能,及环境而定;其目的,固谋英人之利益也!土邦之深受匪徒之蹂躏者,亦求保获于公司;公司受其岁金,结果则公司之领土扩张,财政充裕,军队数众,而势益强。土邦相形之下,则势愈衰弱,加尔各答政府遂得自由处置印度之一切问题矣!其侵略之甚,不顾一切,数起英国人士之反对,国会因而规定其不得自由宣战。顾印度远在东方,不易监察,而英人之热忱,往往动于一时之情感,殊无维持和平人道之决心也!政府乃不干涉加尔各答之政策,胜则赏其长官,败则撤其回国,未尝按其事实,而绳之以辟德法令也!当此之时,蒙古儿皇徒拥虚名,麻剌赛则除一二英主而外,犹未失其盗贼之性,聘得那继之而兴,其祸益烈。匪徒之为害于土邦有余,而与英人相拒,则形不足;且其酋长,多无远识,英人啖以一时之利,而即为其所用,此英人之所以成功也。自其统治孟加拉以来,初则贪婪污秽,不堪言状;后受法令之监视,较前廉洁。然除境内安宁人民乐业而外,未有大规模之建设,而印人殊未深受其赐也。苟以孟加拉大荒为证,而益信矣。盖其长官之精力,耗于战争,而公司又分府库之金为其红利也;尤有进者,英人之仕于印度者,不知其风俗,习惯,而欲采行英之法令,于环境迥异之印度,其弊尝或过于旧法,此其明显之弊也。然则公司之统治印度,其劣于麻剌赛耶?曰:麻剌赛乃盗国也,二者不能相较。其欲根据于此,而论其优劣者,则其见识之浅陋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