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道昔云季,群雄方戰争[2]。霸圖各未立[3],割據資豪英[4]。赤伏起頽運[5],卧龍得孔明[6]。當其南陽時,隴畝躬自耕[7]。魚水三顧合[8],風雲四海生[9]。武侯立岷蜀,壯志吞咸京[10]。何人先見許?但有崔州平[11]。余亦草間人[12],頗懷拯物情[13]。晚途值子玉,華髮同衰榮[14]。托意在經濟[15],結交為弟兄。無令管與鮑,千載獨知名[16]。
【注釋】
[1]諸葛武侯傳:當指《三國志·蜀志·諸葛亮傳》。諸葛亮(一八一—二三四),三國時蜀相。晚年被封為武鄉侯,簡稱武侯。長安,指長安縣,今西安市。按唐京兆府在皇城内有萬年、長安二縣。據徐松《兩京城坊考》卷二考證,以朱雀門大街為界,萬年縣領街東五十四坊及東市,長安縣領街西五十四坊及西市。崔少府叔封昆季,長安縣尉崔叔封兄弟。少府,對縣尉的敬稱。崔叔封,《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二下》崔氏清河大房有叔封,乃同州刺史崔子源子。李白又有《答長安崔少府叔封游終南翠微寺》詩。昆季,弟兄。
[2]“漢道”二句:謂時當東漢末年,群雄争奪天下。云,語助詞。季,末年。群雄,指東漢末年袁紹、袁術、曹操、孫堅、孫權、劉備等人。楊炯《廣溪峽》詩:“漢氏昔云季,中原争逐鹿。天下有英雄,襄陽有龍伏。”
[3]霸圖:稱霸天下的宏圖大業。
[4]“割據”句:資,憑藉,依靠。豪英,英雄豪傑。此句謂割據一方須憑藉智謀傑出之士。
[5]“赤伏”句:《後漢書·光武帝紀上》記載,光武帝劉秀原在長安時,有人獻赤伏符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王。”預言劉秀將做皇帝。此以西漢滅亡後由劉秀振興建立東漢王朝,喻東漢滅亡後由劉備復振劉氏衰亡的命運。頽運,衰落的命運。
[6]卧龍:指諸葛亮。《三國志·蜀志·諸葛亮傳》:徐庶謂劉備云:“諸葛孔明者,卧龍也,將軍豈願見之乎?”卧,指隱居;龍,喻才能傑出。孔明,諸葛亮字。
[7]“當其”二句:諸葛亮《出師表》:“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按諸葛亮隱居的南陽隆中山,在今湖北省襄陽西。
[8]“魚水”句:魚水,形容劉備與諸葛亮關係親密融合。三顧合,《三國志·蜀志·諸葛亮傳》:“(徐)庶曰:‘此人(諸葛亮)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將軍宜枉駕顧之。’由是先主(劉備)遂詣亮,凡三往乃見。……於是與亮情好日密,關羽、張飛等不悦。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願諸君勿復言。’羽、飛乃止。”
[9]“風雲”句:謂諸葛亮輔佐劉備在各地建立叱咤風雲的功業。
[10]“武侯”二句:武侯,指諸葛亮,封武鄉侯,卒諡忠武侯。立岷蜀,謂在蜀中建立根據地。蜀中有岷山、岷江,故稱岷蜀。咸京,指秦漢時京城咸陽、長安一帶。二句謂諸葛亮立足蜀中,志在吞滅關中,統一天下。壯志,宋本作“壯士”,據他本改。
[11]“何人”二句:見許,為人贊許。但有,只有。有,胡本作“見”。崔州平,《三國志·蜀志·諸葛亮傳》:“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身長八尺,每自比於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惟博陵崔州平、潁川徐元直與亮友善,謂為信然。”
[12]草間人:指隱於草野並未出仕者。人,宋本校:“一作士。”
[13]拯物情:指拯救蒼生的心願。
[14]“晚途”二句:晚途,晚年。值,遇到。子玉,指東漢崔瑗。《後漢書·崔瑗傳》:“瑗字子玉,早孤,鋭志好學,盡能傳其父業。……與扶風馬融、南陽張衡特相友好。”此以崔瑗借指崔叔封。華髮,花白頭髮。二句謂到了晚年才遇崔少府,鬢髮都已花白了。按咸本校云:“一本無此二句”,是。李白寫此詩時尚未到晚年。胡震亨《李詩通》云:“既云州平,不得復云子玉,況又云管鮑乎!或謂余,子玉不如改為之子,則管、鮑亦不妨用,是則然,但青蓮政不如此拘拘耳。”
[15]“托意”句:謂寄托志向於經世濟民。《晉書·殷浩傳》:“足下沈識淹長,思綜通練,起而明之,足以經濟。”
[16]“無令”二句:無令,一作“毋令”,是。不要使。管與鮑,春秋時政治家管仲和他的好友鮑叔牙。《史記·管晏列傳》:“管仲夷吾者,潁上人也。少時常與鮑叔牙游,鮑叔知其賢。管仲貧困,常欺鮑叔,鮑叔終善遇之,不以為言。已而鮑叔事齊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糾。及小白立為桓公,公子糾死,管仲囚焉。鮑叔遂進管仲。管仲既用,任政於齊,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鮑叔既進管仲,以身下之。……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
【評箋】
舊題嚴羽評點《李太白詩集》卷八:贈人適以自贈,見任達;然有望而無怨,亦見温厚。
周珽《删補唐詩選脈箋釋會通評林·盛五古五》評:此因讀武侯傳而感己懷才未遇,欲崔知所薦引也。蓋武侯之才不可窺測,先見許者其崔州平。太白托意經濟,得結交叔封昆季,意氣相似,故少府與州平同姓,又子玉亦崔姓,兩借以為比,見既有相知之雅,必當如管、鮑之不渝,勿使其讓於千載之士也。
按:此詩當是開元年間初入長安時所作。詩中以崔州平、鮑叔喻崔叔封昆季,隱以諸葛亮、管仲自比。冀人薦舉,成就一番事業,乃李白初入長安的主要思想,這一思想在李白初入長安及西游邠州、坊州時的許多詩篇中均有表現。或謂此詩中有“晚途值子玉,華髮同衰榮”,未必為開元年間詩。其實,“一本無此二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