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狎客两般情,谁富谁贫别得清。今日请君还入瓮,依然一味闭门羹
却说林黛玉耳边听得有人叫唤,睁眼一看是阿金。定一定神,揉一揉眼,方才知道是梦,便问道:“甚时候了?”阿金道:“街上打过二次三更了。”黛玉在洋镜箱抽屉里取出表来一看,恰恰是十二点钟。便道:“怎么我一睡,睡到这个时候?”阿金道:“我不叫你,只怕还要睡呢。”黛玉道:“亏得你叫一声,不然只怕我要死了。”阿金道:“好端端的,说这话做甚?”黛玉将梦中景象告诉他。阿金道:“这是做梦的事,如何当得真。”黛玉道:“这梦兆只怕不甚好。”阿金道:“你初次出门,心绪又乱,自然做些乱梦,只管说他做甚。起来我开好被,你睡罢。”黛玉起来,吃了两筒烟,阿金开好了被,大家安睡。一宵无话。
次早起来,阿金伏侍黛玉梳洗了,吃过早点,便出外打听汪宅住处。问了几家店铺,方才问着。阿金走近门前一看,只见高大墙门,里面是一间轿厅,两旁列着十多对衔牌,寂寂无人。立了一会,又不敢进去。呆呆地等了半个时辰,里面走出一个男人来。阿金上前陪笑问道:“此处是汪宅么?”那人道:“是的。甚么事?”阿金道:“我们是上海来的,要见汪老爷。”那人道:“我们这里老爷在京里做官,不住在家中,只有少爷。”阿金道:“就是要见少爷的。”那人道:“你是甚么人?”阿金道:“我们先生亲到此地,要见你们少爷呢。”那人道:“甚么先生?”阿金道:“是林黛玉。”那人听说,更不回言,徜徉地往街上去了。阿金无奈,又立了多时,再不见一个人出来,只好回栈。
告知黛玉,黛玉也觉得没法,想了一会道:“难道空走一次么?”阿金也是呆呆地望着天,说不出话来。黛玉道:“此处到他家有多少路?”阿金道:“路倒不远,出了弄堂口转弯就是。”黛玉道:“如此,待我自己去来。”说罢,将鞋带缚过,取过手镜掠一掠鬓,取过一张粉纸随便揩了一揩,扶着阿金,一径走到汪宅门首。
看见那威严气象,不免也是气馁,无奈大着胆走进去。穿过轿厅,旁边一个小门,料来是个门房。走到门口一看,只见四个人围着碰和。黛玉上前道:“我林黛玉从上海到此,求见你们少爷,相烦一位代我通报一声。”这四个人齐齐看他一眼,却不理他,低下头只管碰他们的和。黛玉又说一遍,四人仍只当不曾听见。黛玉站在旁边,等他这付牌和下,又央告道:“你们那一位同我通报一声罢。”四人仍不理他,只管抹牌。黛玉从出身以来,从不曾受过这种气,不觉焦躁起来,步出门房道:“不通报,我也会进去。”说着,扶了阿金往里便走。门房中跑出一个人来,大喝道:“那里来的村婆娘!好不识规矩,还不出去,要打了!”一面骂,一面过来捉着黛玉的手腕,往外就推。吓得阿金忙道:“不要打,不要打!我们去就是。”拉了黛玉,三步二步迈了出来。正是:
任你金刚真本领,难凭法力进斯门。
不知黛玉被逐出来,毕竟如何回得上海,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