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度辞巢来去频,而今又觉厌风尘。生成桃李杨花性,为爱风流欲嫁春。
却说众人连夜渡过浦东,这浦东地方与上海就大为两样。一路黑邓邓的看不见人影,而且路上是七高八低的,并且不知他逃到那里,只得不分东西南北,到处找寻。走到一座小小的土地庵内,听得里面有人说话,便撞进去一看,不想果然是他。此时也不暇说别的话,拉着他就走。众人围着,推的推,搀的搀,把他押到江边。叫了摆渡,仍旧摇至十六铺码头登岸,也不许叫他坐东洋车,只叫了一部小车,叫他坐下,众人围着回到寓所。
此时已经五点钟,将要天亮了,众债户仍未散去。兰芬回到房内,坐下便道:“你们逼煞我,也是没钱的。”一言之后,也便任人咒骂,只不言语。众债主无奈,只得做好做歹的约了日子,陆续散去。此时天已黎明了,话不多赘。
匆匆的过了除夕,又是新年。各家堂子开果盘、吃开台酒的,又热闹起来。就是陆兰芬受了那一番窘围,到了此时也忘其所以,一般的坐马车、看戏;那张书玉、傅玉莲也是一般的豪迈如前;只有林黛玉受了一番惩创,自入新年以来,虽然还有些客人来开果盘、吃酒,他自己只是无精打采的,心中不住的又怨又恨,又气又恼,又羞又悔。有时心里明白的时候,便自悔当初不该堕落烟花,致遭此劫;有时心里糊涂的时候,便将那官长咒骂一回。后来思思想想,终觉得这碗饭不大好吃,便存了急流勇退之心。又回想自己从前嫁人已非一次,总不得到底,因此,以为嫁人亦非长策。眼看着胡宝玉自从收了招牌以来,只靠着几个熟客,时常走动走动,一般的日子过得很好,便想着要步他后尘。为此,过了元宵,赚了几个果盘钱,便将招牌收下,搬了房子,一般的也有些熟客去碰和。从此林黛玉就聚了赌抽头的一般,转省了应酬出局的事情。那些姊妹行中,看见他这般作用,就如候补人员看见归田的一般,不胜羡慕。
一时,这个风声传到了张书玉耳朵里去,不觉也起了厌倦之心。但是像林黛玉那种做法却不合他的意思。原来,他近日的心上,只有一个李春来,其余那些客人全都不在他心上。因此,觑便就与李春来商量终身大事。李春来此时也被他迷住,无不依从。张书玉便日夕盘算从良时要还若干债项,要花若干下脚,节上收下来的局钱,约有若干,算得清清楚楚。便告知李春来,叫他四月底边预先租定房子,专等端午节嫁了,就要嫁与李春来。这也是他阅历既深,择人而事的意思。至于他嫁后得把得主意定否,这就是张书玉自己只怕也不能定夺。正是:
焦生王六今犹在,大好前车请鉴来。
不知张书玉嫁得成李春来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