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江南柳敬亭,风生口角泥人听。狂生中酒酣然睡,任尔高歌未肯醒。
却说赛金花自从瞥见宋钟之后,又想起范发的事,显得报应不爽,不由得心下害怕起来,正不知自己将来是如何结局,因此,心灰意懒。那些应酬烦文渐渐的懒惰了。
再说林黛玉收了招牌,本欲就此收山,因看见傅玉莲到了天津,又闻得张书玉要嫁人,只有陆兰芬仍是兴高采烈的,心下想道:“同时的四大金刚,无端的闹得七零八落,只剩得陆兰芬独自称尊,如何气得他过。待我过了节,重新出道,同他判个低昂。”这是他二人素有嫌隙的,因此存下这条心。到底他出道与否,也还难定。这些闲话,表过不题。
且说当时上海有一个抽丝主人,他本是广西人氏,先世也是巨官,世代书香的人家。谁料中间遭过一次兵燹,因此渐渐的陵夷了。这抽丝主人少年便有志四方,不乐家居,十七岁上,便负了书剑,出了广南,北游京师,要干取功名。怎奈时运不就,重新来到江南地方,遍游吴越胜境,复溯长江西上,直到彝陵,方才兴尽而回,流寓在上海,郁郁不得志,只靠着笔墨来糊口。在上海却住了十多年,所以上海地方风俗,皆能略知一二。至于洋场玩笑的去处,他也逢场作戏,学人选舞征歌,但自顾是个寒士,所以不敢十分放荡。到了中年,愈加迹。话虽如此,外面花柳场中的事物,常常有人引作笑谈,这抽丝主人每每听见,便默记在心,就是这四大金刚的故事,他也件件知道。
闲话休题。且说这一日,抽丝主人在家无事,沽酒独酌,手把着一本时务丛书在那里观玩,且看且饮。不觉饮得醺醺微醉,忽然有人叩门相访,开门一看,原来是故人嘻嘻子。进门拱拱手,分宾主坐下。抽丝主人未及开言,嘻嘻子已瞥见桌上的时务丛书,便笑道:“大好天气,何不寻些乐境,看这种做甚么!如今的时事,议论的人尽多,看了他们的书徒乱人意,以我看来,无非是些纸上谈兵罢了。只恐如今将那些高谈阔论的先生请到枢密院去,他也是一般的束手无策呢!何况你我自安于庸碌之流,去看他做甚。我同你去听说书罢。”抽丝主人见他说得有理,就跟着他走。一径走到宝善街同义楼泡茶坐下。抬头一看,只见一张红纸写着:“特请姑苏名家朱寄庵先生弹唱古今全传。”坐了一会,便开书。抽丝主人去听时,原来是说的海上四大金刚传,便道:“这些故事全都在我肚里,听他做甚。”说罢,伏在桌上呼呼的睡去。直至说毕了书,嘻嘻子才叫醒他。抽丝主人欠伸起来道:“好戏,好戏。”正是:
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不知抽丝主人为甚说是好戏,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