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字算命
卞朝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安全了,摆脱了拆字老头布下的魔咒。正胡思乱想间,“咚”的一声,电梯顿了一下,停住了,卞朝以为是到底了,伸手去按开门键,可奇怪的是,不管怎么使劲,电梯门就是打不开,他抬眼一瞧显示屏,这才发现上面的数字停在“3”不动了,也就是说,电梯出了故障,自己被困在了3楼。
卞朝脑子里嗡的一声,立刻想到了那个“卡”字,这时,电梯里的紧急对讲机响了起来,声音刺耳,卞朝拿起来,里面传来了保安慌乱的声音,他告诉卞朝,故障将很快修好,让卞朝少安毋躁,耐心等待救援。
一刻钟后,故障成功解除。走出电梯门的一瞬间,卞朝不是对着跑过来的保安说明情况,也不是对着闻讯赶来的同事大发感慨,而是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拨开人流,奋力朝拆字摊跑去。
万幸的是,等卞朝气喘吁吁赶到时,老头才刚收拾摊子,还没走远呢,卞朝一下拖住了他,掏出包里所有的钱,全部塞进了他手中,央求他无论如何帮自己再算一次。
老头看了看上气不接下气的卞朝,又看了看手里的一大把钱,没说话,直接将摊子原地支了起来。
“这次测什么字,还是‘卜’吗?”老头坐下后,笑眯眯的,用慢笃笃的语调问道。
卞朝心里暗暗嘀咕,他可不敢再用“卜”了,看来出字这活还是得亲力亲为,不能偷懒省力气。想到这,他拿起笔,在纸上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个“雀”字,然后对老头说:“测姻缘!”
老头看了眼卞朝写的字后,道:“是你女朋友的名字吧?”
“是的,她叫雀儿。”卞朝连忙点了点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老头不但能看出这是女孩的名字,而且还能判断出是“女朋友”不是“老婆”!
老头又瞅了一眼“雀”字,抬起头奇怪地盯着卞朝道:“看你小伙子的条件也不错,怎么找了个离过婚的女人当女朋友呢?”
卞朝眼睛一亮,忙问:“老先生,您是怎么看出她离过婚的?”
“呵,这不明摆着的吗?”老头用不屑的口气道,“‘雀’字上‘少’下‘隹’,‘隹’是‘离’字的一半,不正寓示着是离开了另一半,这不是离婚还能是什么?”
“等等!”卞朝一时反应不过来,“老先生,您弄错了吧,‘隹’字怎么会是‘离’字的一半呢,两个字风马牛不相及啊!”
“繁体字。”老头懒得看卞朝,直接哼了一声道。说着,他用笔写下了一个繁体的“离”字给卞朝看。卞朝脸一红,才明白过来是自己才疏学浅了。
“那我和她在一起,是福是祸呢?”卞朝问了眼下最关心的话题,同时也是这几年来一直缠绕心头、让他寝食难安的心结。
“毫无疑问,是祸!”老头神色凝重,指着“雀”字道,“你看这上面的‘少’,‘少’加‘女’为‘妙’,所以你若想‘妙’,就必须‘少’去惹这个‘女’人。换句话说,你这辈子想过得安稳,就必须离开这个雀儿!”
老头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容不得丝毫商议。
回到家中,卞朝点了一支烟,一屁股瘫在了沙发里。雀儿出门还没回来,趁着这个空当,卞朝一边聆听着唱片里的《天涯歌女》,一边浮想联翩,将这些年走过的感情路重新梳理了一遍—
卞朝出生于一个偏僻的山村,家里很穷。上大学后,他很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在这期间,他还收获了爱情,那就是艺术系的学妹雪琪,两个人一见钟情,发誓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学校文艺汇演时,多才多艺的雪琪决定和同学们演出一场话剧版的《马路天使》,为模拟原作,雪琪还煞费苦心,弄来了一张周璇的《天涯歌女》的原声唱片,好为表演烘托气氛。
雪琪表演,卞朝自不敢怠慢,他的任务是拉赞助,说白了,学生们都很穷,创意虽然有了,但服装、道具的钱还没着落呢,卞朝要是不成功,这个节目就得黄。
卞朝四处打探,托人介绍,终于认识了雀儿,雀儿当年和丈夫离婚时,分了一大笔财产,她用这笔钱建立了自己的事业王国。她一出手就送给卞朝十万,这让卞朝乐坏了,同时也被金钱迷了心窍。雀儿看出了卞朝的心思,有意无意和他暧昧起来,这正是卞朝求之不得的,两人一拍即合,打得火热。
在雪琪上台表演时,卞朝的任务是在后台控制音响,把《天涯歌女》的原声音乐串进节目中。谁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雀儿却跑了进来,偷偷地和卞朝打情骂俏,在两人忘乎所以时,意外发生了,卞朝的手掌一下子按在了电源开关上,《天涯歌女》的乐声戛然而止,场上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雪琪等人不明所以,立刻拨开帷幕查看后台发生了什么,事发突然,卞朝和雀儿来不及掩饰,丑态被一览无余。
雪琪受不了大庭广众之下的刺激,脸色发青,一头栽倒在了舞台上,等被送去医院抢救时,医生遗憾地表示,由于大脑受到严重的撞击,手术后雪琪的命虽然保住了,但神智再也无法恢复,也就是说,顷刻之间,她便从一个青春少女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余下的人生都将被禁锢在高墙竖立的疗养院中。
事后,卞朝再也无法独善其身,他被学校开除,开始在社会上飘荡,四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还是雀儿看他可怜,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将他招进公司做了助理。
弹指一挥间,这些事已过去了十年,可现在想来,卞朝也还是心惊肉跳,惶恐不安。一切仿佛历历在目,尤其是这张《天涯歌女》的原声唱片,更是联系着他和雀儿不堪的回忆。卞朝记得很清楚,事故发生前夕,这首歌正好唱到了末尾,那些声音犹如一根根尖针,直刺心间:“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爱呀爱呀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做了雀儿的助理后,两个人倒也水到渠成,接着好上了。后来,雀儿无数次地暗示卞朝向自己求婚,可卞朝却一次次地犹豫了。
当年,雪琪刚疯时,卞朝很希望去疗养院看看她,然而,这个要求却遭到了雀儿的坚决反对,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成行。在雀儿眼中,卞朝就是一个吃软饭的窝囊废,和这样的女人结婚,又有何幸福可言?自己之所以委曲求全地和她厮混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吗?
卞朝正胡思乱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雀儿走了进来。按卞朝头脑中的设想,此时他应该鼓足勇气,听从算命老头的叮嘱,向雀儿提出分手,可不知为何,雀儿今天的脸色很难看,显得萎靡不振,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卞朝刚刚送到嘴边的话只好又生生咽了下去。
整个夜里,卞朝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算命老头的话始终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卞朝不禁在想,如果一切真如老头所说,雀儿是颗灾星,那么未来的路自己该怎么走呢,难道就这样一直拖延下去吗?
4。继续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这段日子里卞朝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再也熬不下去了,决定再找拆字老头,测测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老头没挪地方,还在那,就像专门等着他上门一样。
卞朝走到摊子前,将嘴里的烟屁股狠狠扔在了地上,使劲踩灭后,才熟门熟路地向老头问道:“老先生,我和雀儿已经分手了,您再帮我测测下一步的运程吧,看看是福是祸,是祸的话,又该怎么趋吉避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