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台胞
真是冤家路窄,他们竟在这种场合下见面。这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杆猎枪,他一手把它摘了下来,当看清那枪把上刻写的“林狗金”三个字时,他身体下部的隐隐疼痛激发了他几十年来积压的满腔怒火,顿时邪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还他当年那一枪!
李墨此时已忘记了自己的伤痛,他拎着枪走出了屋子,黑黝黝的大山,飒飒响的山风,使他打了个寒战。借着明亮的月光,他来到离屋子不远的地方藏着,单等林狗金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子里传来了说话声。李墨一看,下面的山路上来了三个人。想到今天林狗金刚救了自己一命,李墨的手有些颤抖了,瞄准了他以后,他还在想:扣,还是不扣?最后还是几十年的复仇怒火占了上风,他一咬牙一闭眼,猛地扣动了扳机。
“叭!”一声枪响震动了整个山谷,几十年的仇今日得报,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晦气……
紧接着传来的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男女的呼叫声:“黑子,我的儿子!你没事吧?……”当他们的脚步来到面前时,李墨才发现,阴差阳错,自己击中的不是林狗金,而是他的儿子。
李墨顿时乱了方寸,猎枪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林狗金背着儿子突然发现了他,惊愕道:“怎么是你……”
李墨不敢正视,低下了沉重的头。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林狗金的老婆愤怒地扑上来撕打他,被林狗金劝住。她恨恨地从地上捡起猎枪,对着李墨说:“走!如果我儿子有个什么闪失,我就一枪打死你!”
李墨被那老妇人押着又回到了这间木屋。
五
林狗金把受伤的儿子放在床上,立即端过灯察看伤情,他老婆也赶紧跑过来。还好,伤势不重,散弹只是擦伤了儿子的小腿。他赶紧招呼:“木香,快去烧点开水!”老妇人应声拿着盆子就去了灶房。
林狗金这一声“木香”,李墨听得是真真切切。“木香?难道她就是几十年前与自己有一夜之情的妻子木香?”
就在李墨疑惑时,老妇人偏头向灶堂加柴添火,借着火光,李墨发现了她耳根下的那块胎记。他的心“咚咚咚”像擂鼓般直跳,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木香一扭头,突然见他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以为他不是神经病就是老不正经,顿时恼怒了,顺手从灶边摸出一把砍柴刀,吼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再往前一步,我一刀就砍了你!”
就在这时,李墨又发现了她手腕上的那只玉镯,不禁失声叫道:“木香……你就是大屋山的李木香?”
木香一听这声音也傻了,目光中透着惊奇和疑惑:“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李木香?”
李墨惊喜万分:“你真是李木香?我终于找到你了……”说着,眼里闪着泪花,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只他珍藏了几十年的玉镯,这是老母亲给他们留下的唯一信物。看着这两只一模一样的玉镯,木香呆住了:“你……你到底是谁?”
“我……”李墨呜咽道,“我是墨崽!”
“你是墨崽?”木香上下打量着他。
李墨往前站了站,兴奋地说:“我是墨崽,我就是几十年前大屋山的那个墨崽呀!”
“墨崽……”木香手中的脸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此时的她心碎欲裂,全身颤抖……
这时,林狗金听到声音不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过来。他刚推开灶房的门,一见这情景,他也弄懵了。好一会,他仿佛意识到什么,连忙退了出来,把门掩上,悄悄地立在门外……
六
望着眼前的木香,李墨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他笑着说:“木香,我知道准会找到你的!”
木香镇静了下来,说:“都人老珠黄,快要入土了,你还来找我?这么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一听这话,李墨一声长叹:“唉!我能活到今天见你一面,也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其实我也是死里逃生身不由己呀!自那天早上被抓走之后,我就随国军去了台湾。”
“那你怎么也不来封信?”木香问。
李墨说:“我也没有办法呀!说实话,去台湾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早些年也来过信,可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听到这里,木香好像明白了什么,揶揄道:“你既然去了台湾,在那里享受荣华富贵,还回来找我这老太婆干什么?”
李墨苦笑一声,泪眼汪汪:“说来你可能都不会相信,去台湾后的几十年,我一直是独身一人生活呀!”
这下轮到木香吃惊了:“这么多年,你在台湾也没成个家?瞧你这身阔气的,鬼才信!”
李墨急了:“我……我对天发誓!”
木香问:“那为什么?”
“唉!说来话长,一切都怪他……”
“谁?”木香警惕地问。
李墨用手指了指灶房外边说:“我在逃往台湾前,上船时挨了他林狗金一枪。”
“你挨了他一枪?”木香更是惊愕。
“那可是致命的一枪,它虽然没有结束我的生命,却结束了我一生做男人的资格……”说到这,李墨落泪了。
李墨的这番话,同时震撼了两个人的心——一个是里面的木香,一个是一直站在门外偷听的林狗金。
心地善良的木香听他说到这,心情也沉重起来,问道:“那你以后……”
“收养了一个弃儿,弃政从商了。现在大陆也有我投资的公司,就在鸡公乡。”他又问木香:“我走后,你日子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