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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不起的凤凰


  
  “危小凤”依然低头不语,快步走着。有位教师紧跟着她奇怪地问:“危老师,你认识她吗?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一句话提醒了袁月晴,她嗫嚅地说:“她是个精神病,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这可大大激怒了危小凤,她骂道:“袁月晴!你心太狠了,忘了咱俩三年同窗姐妹情谊不说,你这个假危小凤毁了我的一生呀!”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竟一头撞在树上号啕大哭起来。
  
  危小凤那凄惨的哭声引来多位老师围观,人们都问怎么一回事,站在一旁的袁月晴一口咬定说她是个疯子。这时,刚从县教委调来的新校长胡为民见此情况,气得脸色铁青,他高声大喊,门卫呢?两个门卫闻声跑上来,三推两搡就把危小凤轰到校门外。原来这个新校长胡为民不是别人,就是当年的教委中招办的胡主任,如今他退居二线来县第一实验小学任校长。
  
  五
  
  危小凤昏昏沉沉地回到家,她不哭,只是时不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冷笑声。刘三猴知道她到学校找袁月晴闹事,先是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把袁月晴骂得狗血喷头:“这狐狸精太厉害了,明明是单眼皮,一眨眼就成了双眼皮,连我刘三猴都给耍了!”骂罢恨罢,转过身来,又假惺惺地劝危小凤拉倒算了,他告诉妻子,再吵闹,人家也不会让你再去上学,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儿有女的,还是好好在家过日子吧。
  
  危小凤一听,火气上来了,她抹掉眼泪,愤愤地说:“这事不能拉倒!袁月晴当众把我当成精神病人驱逐出来,我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情面可讲?我要打官司告她!我要她赔我青春!赔我精神损失!”
  
  刘三猴也有他精细的想法:“那就把青春、损失都折成钱吧,我看还是私了的好。”
  
  危小凤不理会刘三猴的歪点子,她一纸诉状递到县法院,自己在家等候开庭审理。然而等来等去听不到音讯,却来了几个说客替袁月晴摆平,他们告诉危小凤,说只要你撤诉,凡事都好商量。危小凤说,我让法院判,我只有一个要求,袁月晴必须立马把名字还给我,袁月晴就是袁月晴改不得危小凤,让她在报纸电台上向我公开赔礼道歉。说客听了这办不了的事,只得摇头走人。
  
  此后,法院那边一直没有受理,袁月晴那头也没叫人来疏通,这不死不活的冷处理让危小凤简直要发疯了。她实在没办法,只好再次找袁月晴,当面锣对面鼓地同她理论一番。她知道,县第一实验小学除了前门还有后门,门卫一不留神,她就可以溜进去了,她也不哭也不闹,专找袁月晴,“危老师”在哪班上课,她就悄悄跟到哪儿,站在门外听课。袁月晴最怕外面有人影,见有人影就紧张,就会结巴,就讲不成话,就教不了书。一天,袁月晴实在被搅得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她只好从教室出来对危小凤说,小凤姐,你先到我宿舍里坐一会儿,下了课我们好好谈。袁月晴交给她一把钥匙,指了地方,危小凤就离开了。
  
  下了课,袁月晴直奔学校后面的宿舍,见了危小凤二话没说就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哀地求饶:“小凤姐,我对不起你啊,我更不该把你当成精神病人驱逐出去。这件事……都是我爸一手替我操办的,那张通知书是我爸花1万块钱向胡主任买来的,当时我没考上,我就得回家当农民。我根本不知道顶替的是你,只是后来才知道用了你的名字。小凤姐,我是踩着你的肩膀才爬进师范学校的啊!我卑鄙,我无耻,我有罪,可我没有得到幸福和快乐。我明明是姓袁,现在大家都叫我‘危老师’,我心里的苦滋味,你知道吗?当师范生时我怕露了馅,当了‘危老师”我怕被查出来,我过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现在你又来闹,我好痛苦呀,我是生不如死。小凤姐,我千求万求,我求你允许我赎罪,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我都答应你,只希望你能马上撤诉,别再闹得满城风雨了……”
  
  看到袁月晴哭得泪人似的,危小凤把涌到嘴边的难听的数落话语又咽了回去。她说:“你日子不好过,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吗?你的钱买不回我的青春和损失。我还能要求你什么呢?你要是真心的话,一是让你爸跑跑让我重新升入师范学校,我要读书,我也要当老师,我会教出好学生的;二是你必须把我的名字还给我,你不能再用危小凤来骗人了。”
  
  袁月晴痛苦地思考着,终于面有难色地摇了摇头:“小凤姐,让我办什么都成,唯独这两件事不好办,你这是叫我无脸做人,也砸我爸的饭碗。咱俩还是谈经济赔偿吧。”
  
  “不,我唯一的愿望是上学,只有上学,我才能够走出穷山穷水的家乡。”危小凤坚决地说。
  
  袁月晴看了看表,上课铃马上就要响了,她约危小凤今晚再来谈谈,她会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危小凤满意。
  
  晚上,当危小凤又来到袁月晴这独门独户的宿舍前,她竟听见屋里有个男人的声音。男人说:“袁月晴,我拿了你的钱,当然要为你办事。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危小凤对你的两个要求全部作废,嘻嘻……”
  
  “混蛋,你干什么?”只听见袁月晴急促惊恐的叫声:“刘三猴,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竟敢光天化日来这里搔扰我,我的心已被自己染黑了,我的肉体岂能再让你这禽兽玷污……”
  
  刘三猴怪笑起来:“哈哈哈,是我刘三猴看得起你,才帮你摆平这件事。你那个校长胡为民才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他帮你冒名顶替,要挟你跟他的白痴儿子结婚,而他自己暗地里就是要偷食你这香馍馍!来吧……”
  
  危小凤在门外听见屋里传出一阵拉扯碰撞的声音,危小凤愤怒得无法自制,心想这无耻的刘三猴竟敢到这里劫财劫色,真该千刀万剐呀!她拼尽全力推门而入,只见刘三猴压在袁月晴的身上,正在扯她的裤头。
  
  “哦,小凤,”刘三猴见危小凤冲到面前,尴尬地自圆其说:“这狐狸精不认账,我……教训教训她……”
  
  “滚!”危小凤双眼冒出火花,随手抄起一个花瓶砸过去,击中刘三猴的后脖,刘三猴“哎哟”一声,立马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
  
  袁月晴从床上起来,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她面色惨白,沉着气对危小凤说:“我想通了,你那两个要求,我现在答应。”不等危小凤回话她就向门外走去,说一声:“你跟我来!”
  
  她俩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路上。今晚的月色真好,危小凤记得,在县中读书的时候,多少个这样月光如水的夜晚,她和袁月晴那样亲如姐妹似地手挽手走在这条大路上,两人不知谈了多少理想和未来,谈了各自内心的秘密。可就是没料到两人之间会发生今晚这样的丑事。危小凤禁不住问道:“咱俩要去哪儿呢?”袁月晴头也不回,还是淡淡的一句话:“你跟我来!”
  
  她俩走了好长好长的路,最后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她俩再也熟悉不过的那座神庙。那庙里,除了新塑的裴仙师神像外,还增添了几尊令人毛骨悚然的小神像。袁月晴一进庙门就面对裴仙师怆然地说:“女弟子不久前来还了愿,给老仙师塑了金身,我以为老仙师会保佑我一生平安,可是我错了,我逃不过人生的大劫,我不能再用危小凤的名字了,也不能再回到学校当老师了。但是,从今晚起,我敢用自己的真名了,我叫袁月晴,站在我身边的才是真正的危小凤。我把从她身上拿走的东西全部归还给她,请老仙师为我作证。”袁月晴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电脑打字纸,递给危小凤。危小凤一看,愣住了。原来这是一张榕城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录取的新生名字是危小凤,时间是今年今月今日。袁月晴惨然一笑说:“这是我用电脑打印的,你拿着它到师范学校上学报到去。”说罢,她仰首长叹,“唉,一切都了结了,我总算将你的两个要求都办了。”说后,只见袁月晴像疯了似地冲出庙外,“扑通”一声,跳进庙后的那口小池塘。月光下的小池塘布满了浮萍,从池塘中断断续续地传出:“我解脱了!我解……脱了!”的声音,待到危小凤赶到池塘边,只见着粼粼月光的塘水,浮萍将袁月晴的身体全部吞没了……危小凤被惊呆了,她想喊,喊不出声,她的整个身子像淘空的面粉袋似的软塌塌地瘫了下来……
  
  几天后,这起招生舞弊事件被传得沸沸扬扬。又过了一阵子,人们在县城的街道上,经常会看见一个半痴半呆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的新生录取通知书喃喃自语:“我要上学,我要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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