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犬记
“大黑”昂起头,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主人,似乎听懂了,呜呜地叫着。
贺贵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行,我怎么能够带你上班车呢?你还是回去吧!”说罢,转身朝前走了。走了几步,扭头一瞧,“大黑”还跟在后面,他便生气了,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后扔去,并厉声喝斥:“听话,回家去!”
“大黑”果真听话,站在那儿不敢再挪步了,瞧着主人越走越远……
贺贵仁进城后已是日近黄昏,他直奔弟弟住宅,然而扑了个空,邻居告诉他贺局长已乔迁新居了。
这些年,贺贵福大大地发迹了,住宅鸟枪换炮,一幢别墅式的小洋楼单家独院地矗立在公园旁边的竹林中,还真有点诗情画意,别具一格。也许是小洋楼太引人注目了,所以贺贵仁也无须多打听,很快便寻上了门。正门是一扇铁门,紧关着,另有侧门打开着。他正要抬脚进去,冷不防从里面窜出一个人来,与他撞了个满怀。贺贵仁以为是个窃贼,便伸手一把揪住他,厉声喝道:“干什么的?”
对方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似乎刚刚受了惊吓,脸色苍白,这会儿又被贺贵仁一惊,顿觉魂飞魄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仔细瞅了贺贵仁两眼,才抖索着问道:“你也是来找贺局长的?”
贺贵仁点点头,对方马上劝阻道:“我劝你别进去了!”
贺贵仁惊异了:“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对方心有余悸地吭哧道:“里面有……有一只厉害的……狼……狼犬……”
贺贵仁似乎明白怎么回事,便松了手大步地朝里面走去。
岂料,刚刚走进大院内,还没等他开口喊人,便听得一阵风响,随即被一头小牛犊似的狼犬撞翻在地上。这狼犬与他家喂养的那头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头狼犬的额头多了一撮引人注目的白毛。此刻这“白毛”正舔着血红的舌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这陌生人,似乎只要他一反抗,就会一口咬断他的喉管。
贺贵仁遭到这突然袭击,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付。就在这紧要关头。只听得身后一阵风响,从门外箭也似的“射”进一头狼犬,将“白毛”撞翻在地,然后嘶咬起来。贺贵仁这才趁机脱身从,地上爬起来细瞧,竟是自家的“大黑”。原来这畜生远远地跟着主人进了城,关键时刻搭救了主人。贺贵仁不由心头一热。暗自道声惭愧,急忙喝住已占优势的“大黑”。这时,正厅大门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位保姆模样的中年妇女,喝住“白毛”,然后问贺贵仁到此有何公干。听说是主人的兄长,保姆并未表示亲热,只是淡淡地解释说,主人全家旅游去了。并已留言,在此期间凡有客人拜访,均不接待。贺贵仁心头一凉,扭头转身便走。刚迈出大门,却发现那个中年人还站在门边,并冲着他笑:“怎么样,也受惊了吧?”
贺贵仁狠狠地道:“还真是狗仗人势!”
中年人冷笑:“你知道吗,大凡进了这院子的,如果拎着大包小包,恶犬便晓得是送礼的来了,就会悄悄放行;反之,如果两手空空进来,恶犬准会将你扑倒在地上,让你惊吓一场,然后驱赶出门。所以,熟悉内情的人都把‘白毛’恶犬叫作贪官犬!我今天斗胆一试,果然如此。”
贺贵仁听罢不由大吃一惊,张着嘴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嫡亲弟弟,一个原本纯朴的农家子弟,步入官场没几年,竟然也蜕化变质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贪官!同样让他感到伤心的是,一头好好的狼犬也给驯化变质了。难怪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尚且如此,何况犬乎?贺贵仁顿觉胸口隐隐作痛……
三、救主的义犬
暮色苍茫,夜幕降临。贺贵仁决定立即赶回学校去,即使弟弟在家,他也不想见面了。
此刻,回家的班车停开了。贺贵仁为节约住宿费,便思忖走夜路赶回家去,反正皓月当空,恍如白昼,身边又有“大黑”做伴,运气好的话也许沿途还能搭上夜间的运货车。主意打定,便进了一家小店,与“大黑”填饱肚子,酒足饭饱之后这才上路。
出了城后,他便抄捷径走山路。走着走着,双脚便开始打晃,上下眼皮打架,顿觉困倦极了,接着身子像稀泥似的瘫软下去。昏昏沉沉地一头歪倒在坡顶的草地上,像扯风箱似地打起了响亮的鼾声。刚才他在小店里借酒消愁喝得实在太多了,这会酒劲发作,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黑”忠诚地守卫在主人身边,不时昂起头来像野狼似的嚎叫几声,也许是想唤醒主人,也许是在警告其他野兽不得靠近。
就在这时,一场意料不到的大祸从天而降。山坡东面的山沟里不知啥时燃起了野火,这时恰好起风了,这火便打着旋朝坡顶上蔓延过来。“大黑”见状吓得嗷嗷直嚎,拼命用嘴巴去拱主人,无奈贺贵仁已经烂醉如泥,什么知觉也没有了。“大黑”急得四处狂跳,冲着逐渐逼近的火焰发出悲哀的嚎叫。蓦地,“大黑”停住了嚎叫,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扬起四腿朝刚才上坡的方向奔去,不一会便奔到了坡下一条哗哗作响的溪边。只见它跳进溪水中打了几个滚,然后又跃上岸箭似的朝坡顶“射”去,来到主人身边连着打滾,让湿漉漉的身子将周围的枯草都打湿了。接着又朝坡下奔去,一会儿又冲上坡来,重复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如此反复数次,就像下了场大雨似的,周围的枯草都湿透了,这样宛如在主人身边筑起了一道“防火线”,从坡下蔓延上来的火苗在此停住了,并逐渐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