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逃遇大难
杜庆来是赣南永丰村人,民国初期,他父亲杜继桓在县城开了一家“赣南美食鱼餐馆”。老字号的“赣南美食鱼餐馆”是全赣南饮食行业的首富,解放前夕传到杜庆来手上。
解放战争打响了,国民党部队节节败退。徐州战役后,国民党残部兵败如山倒,退到长江以南,企图以长江的天然屏障阻挡解放军前进的步伐。不多久,解放军要横渡长江,年逾古稀的杜庆来慌了神。解放军打过了长江,他的万贯家财不就完了?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祖业,他把在上海同济大学读书的独生儿子杜业兴召回家,要他携带家财先到台湾定居。杜业兴只得与恋人柯礼娟赶回家草草地结了婚。婚后不到半个月,解放军强渡长江,杜业兴和柯礼娟带着变卖家产后的一些钱财来到厦门准备渡海赴台。
到了厦门才知道,海轮都被国民党控制了,用于运送国民党政府官员及部队,私人赴台只好用重金收买当地渔民用渔船偷渡。不料,好容易驶来了一条渔船,大家便蜂拥而上。渔船限载不能超过20人,船老板为了控制人数,排队一个一个地上,上到20人当即启锚离岸。杜业兴回头一看,妻子柯礼娟正好是第21个还站在岸上。这下他慌了神,大声呼叫:“我妻子还没上船!”要船老板把船往回靠。船老板说:“渔船已满负荷了,往回靠又会有人挤上船,难道要大家身葬大海?”说着开足马力向大海驶去。
杜业兴见妻子在岸边呼天抢地哭喊着,就要跳下大海回到妻子身边。旁边一位中年妇女见状,死死抓住他说:“你不想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活着,还怕找不到老婆?你跳海死了,丢下妻子,那才是造孽了!”
柯礼娟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渔船开走了,她悲痛欲绝向大海奔去,要身葬大海一了百了。一个男青年把她拦了下来,劝说道:“小姐,想开点,我们改乘另一条渔船,到了台湾还怕找不到你丈夫?”一席话打消了她的绝望情绪。
柯礼娟见这位青年约摸二十来岁,面相挺和善,就问他怎么一个人去台湾?青年说,他大哥是国民党某部的上尉营长,本要带他去台湾,上海轮时,被卫兵拦了下来,说校官才能带家眷,他是个尉官不够格。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大哥走了,现在他要乘坐另一条渔船去台湾寻找大哥。
柯礼娟心想他也是个不幸的人,遇上了这位同病相怜的先生,去台湾寻找丈夫也有个伴了,就问青年叫什么名字。青年说姓王,叫王铭。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感到格外亲切。
下午又来了一条渔船,柯礼娟和王铭挤上了船,渔船劈波斩浪向台湾方向驶去。到了台湾海域,渔船不敢停靠码头,停靠在一处荒无人烟的海滩。大家下了船在乱石中艰难地跋涉,王铭一路关照着柯礼娟。不知走了多久,黄昏时刻见前面有个小渔村,大家仿佛见到了希望,巴望在小村歇息一宿,饱餐一顿。可是当地村民得知他们是从大陆偷渡过来的,不让他们进村。柯礼娟忙上前恳求说:“我们已经精疲力尽了,让我们暂住一夜,明日一早就离开。”说着递上了两块银元。
一位村民说:“不是我们心狠,要是被政府知道了,会抓你们到海边修工事,不仅你们性命难保,我们也要遭殃的。”听村民这么说,大家只得忍饥挨饿,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渔村,在荒野过夜。
第二天一早,大家又上路了。中午时分,他们走上了一条公路。不久,后面开来一辆汽车,在他们身边停下,司机问:“要坐车吗?”大伙正走得腰酸脚痛,这不是雪中送炭吗?众人都上了车,王铭坐在柯礼娟的身边关照她。
两个多小时后,到了一个叫良溪镇的地方,众人下车后就各走各的了。王铭要去寻找大哥,分手时对柯礼娟说了句:“后会有期。”
柯礼娟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不知该往哪里走。台湾岛3。7万平方公里,要找到杜业兴简直是大海捞针。她来到长途汽车站,也不知该上哪路车。正在这时,一辆去桃园的班车开了过来,她懵懵懂懂地上了车。到了桃园,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希望能遇上丈夫。可是一连转了三天,也没见丈夫的影子。她又驱车台北,住进一家平民旅社,每天同样在街上漫无目标地寻找,希望丈夫出现在她面前。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仍然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柯礼娟几乎精疲力竭了,但她没有放弃。她想,我既然到了台湾,哪怕找遍全台湾岛,也一定要找到他!
又一个月过去了,丈夫的下落仍然不知。她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没钱住旅馆就露宿街头屋檐下,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两顿,每顿只有一个馒头填肚子,最后只能沿街乞讨了。但她讨饭也没放弃寻找丈夫的愿望,她做了一块“寻找丈夫杜业兴”的牌子挂在胸前,一路乞讨,走完了台北市,就一路南下,历尽千里到了台中市。
二、妓院逢老乡
黄昏即逝,华灯初上,柯礼娟拖着疲惫的脚步来到一家霓虹灯闪烁的舞厅门前。一位中年女子见柯礼娟六神无主,满脸哀愁,知道她有为难之事。又见她虽然衣衫肮脏,蓬头垢面,但体形出众,脸容清秀,就上前打问:“小姐可愿到舞厅服务?”柯礼娟在走投无路之际,有可安身之处自然高兴,说:“多谢大姐关照,但不知是什么工作?”中年女子说:“工作轻松,并富有乐趣,你完全能做好。”
柯礼娟跟着中年女子进了舞厅,左转右拐走进了一座宫殿式的大厅。里面灯光幽暗,传出阵阵靡靡之音。中年女子把她带进浴室洗了澡,拿来时髦衣裙给她换上。一个沿街乞讨的女子,霎时变成一个时髦女郎,柯礼娟对着镜子又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不由流下了眼泪。
当晚,中年女子把她带进了一个小厅堂,里面坐着十来个年轻姑娘,小的只有十五六岁,大的也不过二十四五岁,个个涂脂抹粉、袒胸露背。中年女子向在座的姑娘挥了挥手,自我介绍说:“我姓田,你们就叫我田大姐吧。我们这个性服务培训已举办了11期,这是第12期了。今天就由我给大家讲课。”
她扫了大家一眼,娓娓道来:“性是男女人生的必需,是一种高雅的精神兴奋剂。你们从事性服务工作,就是要用温柔、绵缠等手段讨得男人的喜欢……”
柯礼娟一听慌了神,这不是要她们去做妓女吗?她绝不干这种下流事,当即起身要走。中年女人大喝一声:“来人啊!”两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把她推回座位上。她这才知道舞厅实际上是个妓院,但此时已身不由己,后悔莫及。
半个月后,田大姐要柯礼娟接待男人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军人点了柯礼娟,挽着她的手臂进了卧房。柯礼娟“扑通”一声跪在军人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道:“长官,你行行好,放过我吧!”军人双手叉腰说:“放过你?那我岂不是白来了!再说,你从了我也不吃亏,我会多给你钱的。”说着就要拉她上床。
柯礼娟央求说:“长官,我是个有夫之妇,还有一个月的身孕。”说着连连磕头,顿时头破血流。军人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可是心中欲火烧得正旺,就说:“小姐,我是个军人,妻子远在大陆,身边没有女人,才……”柯礼娟听说他的妻子在大陆,听口音也像乡音,忙问:“长官,你老家在大陆哪里?”军人长叹一声说:“在赣南。”柯礼娟一听惊讶地说:“长官,我家也在赣南,‘赣南美食鱼餐馆’就是我丈夫的爷爷开的。”军人心中一怔,双手牵起柯礼娟说:“小姐请起,我爷爷曾是‘赣南美食鱼餐馆’的伙计呢。”
柯礼娟一听好不高兴,总算遇到一个故乡人了!她为那军人沏了一杯香茶,两人就聊起来。军人问她到这妓院多久了,接了多少男人?柯礼娟说:“我才来,长官你是第一个。”接着把她逃台之前和丈夫草草结婚的事以及和丈夫失散的遭遇说了。军人听了感慨地说:“你今天好在遇上了我,我不会为难你。你要想办法逃出去,我叫王勇,你有事可找我。”说着给了她一沓台币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