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山盗墓
霍一同又一惊,斜视马佑民一眼。他真想不到故乡遇上的尽是马家人,他感到自己触霉运了,真担心后面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马佑民微微一笑,向二叔马上保介绍了霍家父女。马上保眼珠子一溜转,眉毛一挑,媚态十足地说:“久仰久仰,敝人马上保,家父马泊七与霍日升大爷乃八拜之交。霍家人千里回乡祭祖,我马家人理应倾力相帮,故此我特地请了虎山寺法师来超度亡魂。老先生见多识广,当然知道在祖宗头上动土是不得有半点马虎的。这样吧,请老先生和小姐报个生辰八字,待我先让上头的法师上个吉凶……”
霍一同暗骂一声:“耍什么鬼把戏,有狗父必有犬子!”他坦然无惧地说:“我霍家人心正不怕邪,上的是自家的祖坟,哪有看什么生辰八字的道理?”他对女儿大手一挥,“我们上去!”
马上保不好阻挡了,但他坚决不让马佑民上去,说他会好好招待台湾同胞的。马佑民也不坚持。挥手与霍家父女作别。
霍家父女来到半山腰的霍家大墓。只见基地上搭着一座大竹棚,竹棚被尼龙布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的坟墓。竹棚前架起一座祭台,彩幡飘摇,香火弥漫,一个身着法衣的虎山寺法师一手摇着铜铃,一手挥舞着桃木剑,口念咒语,正在施展法术。
霍一同扫视一下四周,问道:“从台湾来的人在何处?”
“哈!”马上保怪笑一声,“老先生莫急,今日你我相逢,是上苍有意撮合霍马两家的第二次合作。”他掀开竹棚尼龙布的一角,谦卑地打一手势:“请!”
竹棚内,发电机嗡嗡作响,在暗淡的灯光下,只见霍家大墓的墓顶大开,旁边土堆上倾斜着两口被劈开的棺木,散落着破碎的骨骸,这无疑是霍一同父母的遗骨。霍一同愣怔住了,他万万想不到50年后他所看到的霍家大墓竟是如此凄惨的景象,他肝肠欲断,神情恍惚,昏花的老眼看见从他父母的遗骨上幻化出一团迷雾,迷雾中飘动着他父亲霍日升的身影,发出一声声临终前的叮嘱:“霍家大墓不可轻举妄动!霍家大墓不可轻举妄动!”其声令霍一同心碎。待到幻影消失,霍一同已无法自制,他踉跄着上前,双手拎住马上保的衣领,大声怒骂:“你这该死的盗墓贼!竟敢毁我祖坟,辱我祖先,你天理何在?该千刀万剐!”
马上保并不恐慌,他拨开霍一同的双手,诡秘地说:“老先生,你激动得太早了,真正叫你激动的东西是在最黑暗的坟墓底下——”
霍一同截住马上保的话头:“你太丧心病狂了!你们马家人应该知道这霍家大墓根本就没有什么陪葬品,现在你来掘墓破棺,无疑是想将霍马两家的怨仇子子孙孙延续下去!”
马上保又是一阵干笑:“嘻嘻嘻,老先生,谁吃饱撑的对你家老爷子的骨头感兴趣?你过来瞧瞧,地下自有黄金屋——”
就在马上保爬上墓顶,手指脚下的土坑之时,从阴暗处传来一声断喝,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汉子。他恶狠狠地喝道:“马上保,老子没闲工夫听你瞎扯淡了,把这老头和小妞绑起来,来个干脆的!”他做了个砍杀手势。马上保慌忙摇着双手,哆嗦着说:“曹老大哟,千万使不得,他们是台胞呀!干我们这一行的,见血绝对不是好事……”被称作曹老大的独眼汉子,就是假冒从台湾回来的霍家人。他略一思索,大手一挥:“那就先把他们关起来再说。老子若是撞不了头彩,嘿嘿,还是要见血来冲晦气。”
霍一同正要抗争,盗墓贼们一拥而上,不容分说就把他们父女关押在竹棚外的一间小石屋里。
三
小石屋是当年霍家打算堆放祭祀用具的地方,如今竞成了闪禁霍家人的牢房,小铁门一关,漆黑一团,纵有翅膀也难飞。
霍家父女偎依在稻草堆上,在四周死一般的沉寂中,霍一同悲伤地自叹:“小乐啊,老爸真后悔带你回乡认祖。50年了,盘旋在霍马两家头顶的冤魂终究不散。你正青春,祈愿祖宗庇佑你能平安出去,我这把老骨头留在这儿,也算是叶落归根了。”
霍小乐听不到老爸说些什么,心灵的感应让她紧握住老爸的双手,以肢体语言告诉在黑暗中挣扎的老父亲:女儿永远与他在一起。
没多久,门外传来了砸锁声,小铁门被打开了,进来一条人影扶起霍家父女,跌跌撞撞地往门外的一条山路逃去。
他们艰难地跑了一段山路,霍一同跑不动了。当他定神看清救他的人是马佑民时,苍白的面孔露出厌恶和愤怒。他喘着气嘲讽道:“你们马家人真会演戏,黑脸白脸,全是丑角!这大墓是我霍家的,我霍家人堂堂正正,为什么要躲躲藏藏?”他向女儿打手语:“小乐,我们回去,看他们能把我们吃掉不成?”
霍一同一股犟劲上来,执拗地回头,哪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眼看身子要滚下山坡,幸亏霍小乐手快抓住老爸的臂膀,两人都悬吊在陡坡上,被踩落的石头从山坡下传来令人心悸的回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佑民俯下身子,双脚倒勾在岩缝中的一棵小松树上,伸出双手紧握住霍家父女的手腕,竭尽全力把他们拉了上来。
在他们惊魂未定的当儿,从霍家大墓的方向传来阵阵叫喊声,有人追赶而来。年迈体衰的霍一同已跑不动了,马佑民拉着霍家父女一起躲进一个被芦苇遮蔽的小山洞里,
外面的叫喊声渐渐远去了,马佑民打破了沉寂,他语调深沉地说:“不怪霍老先生对我怀有芥蒂,我们霍马两家的宿怨的确太深了,这根源就来自这座霍家大墓——”
当年,霍日升与马泊七歃血为盟,在白虎山盗挖了一座宋墓,倒卖墓中出土文物,霍日升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财主。马泊七虽当上霍家的总管,但没有分到应得的一半钱财。他们虽是主仆,却又是同性恋者,马泊七忸忸怩怩的女人态,给霍日升一种变态的满足。马泊七不甘心只当霍日升的玩物,在两人饮酒作乐时,他都用野樱花浸泡过的药酒与霍日升对饮。浸泡过野樱花的药酒芳香可口,能麻醉人的中枢神经,使人有飘飘欲仙之感,以致嗜酒成瘾。霍日升在嗜酒中腐蚀了身子,慢慢走向死亡。而马泊七每次酒后都喝下一杯特制的解酒茶。缓解了野樱花的药性,不致亏空身子。他静候着有朝一日把霍家的财产都占为己有。
霍日升嗜酒成瘾的同时,还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有一天,他听到一个关于明朝宰相叶向高的民间传说,说叶向高的父亲觅得一块风水宝地,可这块风水宝地已建成别人的坟墓,于是他机关算尽,把自己父母的遗骸偷偷地埋入别人的墓地里,以摄取这块宝地的祥瑞之气。说来也真灵验。此后叶家果然大发。
霍日升从这民间传说中得到启发:古人尚且如此,我霍日升难道不敢效尤?他想,白虎山那座被自己盗过的宋墓一定也是一块风水宝地,如果在这座宋墓上方为自己建造一座雄伟的大墓,一来可以掩盖盗墓的秘密,二来可以保佑子子孙孙发大财,做大官。霍日升越想越兴奋,便立即叫来马泊七帮他策划建造,要马泊七指天发誓,永远不得泄露这座霍家大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