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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鲤

  一、千年人面鲤
  
  明成化12年春的一天,一条奇异的消息风一般在四川泸州府云坛镇上传开了,消息说镇上余员外家出了条人面鲤鱼,鱼身人头,鼻子眼睛活灵活现。听了这消息,有人目瞪口呆,有人摇头不信,究竟有没有这回事呢?
  
  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原来,这天是余员外的父亲余老太爷八十二岁寿辰,人生七十古稀,余老太爷八十有二,罕见的高寿,余员外遍请亲朋上千人,大摆宴席过百桌,虽说耗资巨大,可这对于富甲四方的余员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祝寿活动除了大摆宴席外,还有一项特别的活动——拍卖鲤鱼。
  
  余老太爷相信“鲤鱼跃龙门”,余家除了养吃的鲤鱼,更多的是各个品种五颜六色的观赏鲤鱼,余家有十八个鱼池,养满了各种各样的鲤鱼。从前年到今年,川滇部分地区连续三年遭遇罕见冬春连旱,朝廷赈灾的同时也号召民间大力赈灾,余员外此前已捐了不少银两,此次又竞价拍卖观赏鲤鱼,所拍得的银两,全部捐给灾区。
  
  余家的亲朋来宾多是有钱之人,大家围着鱼池观赏,看上哪条鱼就由余员外亲自用长杆网兜捞起,有竞价的便当场抬价,场面热闹喜庆。当大伙来到十八鱼池之一的“龙门池”边时,余员外的朋友张员外看中了池中一条红色的鲤鱼,余员外便把这鱼捞起来,谁知张员外捧着这鱼刚看了一眼,吓得“妈呀”一声大叫,将鱼抛回池中。众人忙问怎么回事,张员外颤颤惊惊地说:“人——人!那是个人,不是条鱼。”众人不信,张员外对天发誓说那确实是条鱼身人头的怪鱼。余员外再去池中找那鱼,却分不清是哪条,吩咐人把池中所有的红色鱼全捞上来,终于找到了那条怪鱼。
  
  只见这鱼体长二尺半,长着一张人脸,嘴巴鼻子眼睛,活脱脱一个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目光深沉而幽怨。初次一见,确实吓人一跳,再仔细一看,人就会被它这双眼睛深深地吸引,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众人惊叹这从未见过的怪鱼,余员外惊异之余不知所措,自家鱼池出此怪鱼,是吉是凶?他只好把这鱼装入一个大木盆,命下人抬着去给他父亲看。
  
  余老太爷见这人面鲤,也大吃一惊,惊讶之余,他手扶盆沿反复观看,脸色越来越沉。余员外忍不住问:“父亲,您老见识多,这怪鱼出现在我家,是吉是凶?”
  
  余老太爷沉默半晌,幽幽地说:“吉凶自有天意,你安排人专门照管这条鱼,不能让闲杂人等随意观看,再亲自去把凌云寺的主持了空大师请来,我要向他请教。”
  
  余员外安排人照管好这人面鲤,马上叫人抬了轿子去请了空大和尚,到了寺中,得知了空外出,半月之后才能回来,他只得返回。谁知回家一看,了不得!自家大门前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原来周围百姓听说余家出了人面鲤鱼,都争相前来要观看,十几个家丁正拦住门口,不知如何是好。余员外拿不定主意,进去请示父亲。余老太爷沉思一阵后说:“好奇之心,人之常情,你把那鱼放在院中,组织好乡亲列队观看,不过,只看今日,今日之后,你请画师把这鱼画了画,贴于镇上,满足乡人好奇之心。”
  
  于是,余家大院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奇观,百姓列队进院,围着木盆看上两眼,马上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再从另一门出院,就这样一直看到天黑,外面还有很多没看到的人,只好等着看画了。
  
  直到十多天后,镇上多处张贴着人面鲤画的地方都还始终围着人看,同时,对这鱼是吉是凶的说法也千奇百怪地在坊间流传,杂七杂八的说法让余员外提心吊胆心神不安,他急切地希望了空大师早点回来给个说法。
  
  终于,80岁的了空大师带着个小和尚来了,余家父子接救星似的把他接进堂屋,命人把装人面鲤鱼的大木盆抬来。
  
  了空第一眼见这鱼,也吃惊不小,再仔细观看之后,老和尚竖掌于胸前,另一手捻着腹前的佛珠,闭着眼睛小声念起经来,余员外和余老太爷紧张地看着他。
  
  了空念了半柱香时间的经后才睁开眼睛,余员外迫不及待地问:“大师,这怪鱼是凶是吉?”了空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而对余老太爷说:“老施主,贫僧想单独与你谈谈。”
  
  余员外和小和尚及其他人退下,了空和余老太爷进了书房。
  
  直到半个时辰后,了空才出来,叫上小和尚走了,他边走边反复大声念道:“祸由恶作,福自德生;祸不妄至,福不徒来。”
  
  送走了空师徒,余员外忙奔进书房,只见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闭目深思,他问:“父亲,了空大师怎么说?”余老太爷好一阵才睁眼说:“老和尚讲了半天的经,总归一句话就是说这种鱼千年才在世上现身一回,它的出现,不是大福,就是大祸。”余员外问:“那他没说究竟是福还是祸?”余老太爷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余员外从小跟着父亲经商,念书不多,刚才了空和尚和此时父亲说的几句话他都听不太懂,他不知道他们说这些不明不白的话,是他们也搞不清这鱼的吉凶还是他们不愿多说,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人面鲤的出现,一定会让余家发生不平常之事。
  
  二、天降木头鱼
  
  果然,几日之后,余家出现了异常之事,这事就发生在余老太爷身上。
  
  余老太爷接连几天乘马车外出,每次都只带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仆余忠,余员外和夫人问老太爷出去干什么,老太爷说散心,问余忠,余忠也说散心,不多说一个字。可他看见余忠每次都把一个长黑布套和一个黑色木箱搬上马车,就算是散心,带这两样东西干什么?里面装的又是什么呢?余员外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一大早,余忠赶着马车载着老太爷又出去了,余员外换了身装束骑马悄悄在后面远处跟着。
  
  马车时快时慢走了一个多时辰后,停在没有人烟的江边某处,远远看见余忠扶老太爷下车,从车里拿出一小木凳放在江堤上扶老太爷坐下,然后拿出那长黑布套,从中取出几节竹竿,接成一根长钓鱼竿,两人又在那黑木箱里捣弄一阵后,老太爷便把鱼线扔江里开始钓鱼,余忠则坐在不远处抽旱烟。
  
  确实是出来钓鱼散心啊,余员外看到这里,也就放下心来,可他心中马上又升起疑团,家附近就有不少钓鱼的好地方,老太爷为什么舍近求远来这里呢?他得问一下父亲。
  
  余员外走过去,余忠看见他,过来阻拦,他说:“不就是钓鱼吗?我陪陪老太爷。”余老太爷发现他来了,朝余忠挥挥手,余忠让他过去。他过去挨老太爷坐下说:“父亲,我来陪你钓鱼。”老太爷把鱼竿交给他说:“钓吧。”
  
  余员外握了半天鱼竿,不见一点动静,他忍不住拉起鱼线,一看,这鱼饵是素饵,面做的,这面饵有些红,更让他惊奇的是,这面饵里根本就没有鱼钩。
  
  “这——”他不解地看着父亲。
  
  余老太爷没做声,他又看那黑箱,只见里面还有几枚面饵,也是红色的。突然,他发现老太爷的手指上缠有布,他问:“父亲,你的手怎么了?”余老太爷惨然一笑说:“没什么,只是放了点血和这面饵。”
  
  余员外大惊:“父亲,你用自己的血和面饵钓——不!喂鱼。为什么呀?”余老太爷混浊的双眼突然发出光芒,他炯炯地看着江面说:“我欠它们的!”
  
  余员外意识到父亲有什么重大的事瞒着他,他跪下说:“你欠江里的鱼什么?父亲,说句不孝的话,您老这么大岁数了,迟早要抛下儿孙而去,余家这大家业还得靠我和你两个孙子来保护和弘扬,有什么重大的事您老就别瞒我好吗?您不说,儿心里不踏实啊!”
  
  余老太爷长叹一声说:“不是不说,是时候未到啊,该死的人面鲤!”他突然激动起来,一脚把那黑箱子蹬得滚落江中,又抓起那鱼竿扔进江中,大声说:“走,回家!”
  
  余员外陪老太爷坐车中,余忠驾车,老太爷坐在车中一句话不说,始终阴沉着脸。
  
  走到半道上时,外面突然传来高声的吟诵:“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早来与迟来。”同时听得“啪”一声响,有东西打在车篷顶上,老太爷浑身一抖,本能地抓住余员外的胳膊。余员外也一惊,大声问:“余忠,发生了什么事。”
  
  “是了空大师!”余忠说着停了车,余员外这才松了一口气,下车一看,果然是了空和尚立在路旁,手里握着钓鱼竿。余员外忙上前施礼道:“大师,原来是您,大师在干什么呢?”了空挥挥手里的鱼竿说:“钓鱼啊,员外没看见?”余员外环顾四周,笑道:“大师真会开玩笑,哪有在陆地上钓鱼的?”了空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已经钓到了鱼,就在你车顶。”
  
  余员外一惊,仔细一看,果然了空鱼竿上的线连在自家马车顶上,他握住线往下拉,一件东西落在手里,一看,这是一条巴掌大的木头鱼,刚才那一声响,想必就是这东西落在车顶。他不解地看着了空:“大师,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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